蕭星星從未想過自己還有肚子痛到精神昏迷的一天,那家餐廳的菜是放了瀉藥嗎!為什麼才剛吃完就後勁這麼大!!
她今天要疼死在這裡了嗎?
沒想到她平平無奇的一生會死在區區一個漢堡身上,說出去是會被人笑死的吧……
“呃……”
她抱著肚子嗚咽著,將自己蜷縮起來試圖緩解痛苦,可疼痛哪裡能如此輕易放過她。不僅沒能緩解,甚至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沒一會兒,就疼得渾身冒起冷汗,連站都站不起來。
就好似攪拌機在肚子裡瘋狂轉動一樣,她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壓制痛苦上面,根本沒注意有人來到了她身後,並且二話不說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你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
她勉強從疼痛當中回過神,抬頭看見一雙焦急的眼眸。那雙無神空洞的眼睛在此刻重新灌入生氣,終於有了還活著的氣息。此刻的眼底是燃著火光的,他抱著少女一路從小巷奔出,冷風從臉龐刮過,吹散一頭的碎髮,行人異樣的視線朝他投來。在這種時間點有一個狂奔的上班族確實很惹眼,更何況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女孩。
他已經很多年沒像現在這樣全力奔跑過了,工作繁忙,連鍛鍊的時間都沒有——原來心臟劇烈跳動,呼吸到胸腔疼痛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我……不去醫院……”
感覺到懷裡的少女在扯他的衣服,微弱而無力的聲音傳到耳中,德拉科只想狠狠地罵一頓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聽話的小孩。
“不去醫院你是想等死嗎?!”隱忍著怒氣地聲音震得胸膛劇烈起伏,女孩兒瑟縮了一下,往他懷裡又擠了擠。
“我不能……去醫院!”她的聲音放大了些,乾澀得厲害,“不能去……!”
“有什麼不能去——”
又是一個紅綠燈路口,紅燈使他不得不停下來。德拉科實在是無法理解她為什麼如此抗拒醫院,果然還是小孩子……他往懷裡看了一眼,裹在少女腦袋上的毯子鬆開了,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黑髮凌亂,襯得因疼痛而失了血色的臉更加白得透明,雙眸開合之間,沾溼的睫毛如蝶翅騰飛,德拉科對上她的眼睛,在那一刻,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肯去醫院了。
…
從很久以前開始,德拉科就認清了自己“很普通”這個事實。學生時期以不上不下的成績考入一所不上不下的大學,畢業了之後入職一家不上不下的公司,拿著不上不下的工資,過著一眼都望得到頭的生活,唯一的夢想是中彩票一夜暴富,但也僅限於想想。
特別是在三十歲以後,這種擺爛的想法越來越盛,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平凡和碌碌無為,甚至已經開始抗拒有意外因素闖入自己的生活。
可是現在,他居然……居然把人類……全世界唯一的人類給撿回家了……
德拉科看著躺在自己床上蜷縮成一小團睡覺的女孩兒,從藥店匆匆買來的藥瓶藥盒在地上撒了一地。房間光線昏暗,他坐在坐墊上,生鏽的思緒終於恢復運作。
電腦正開啟著,上面播放著在餐廳看了幾十遍的那個影片,那上面一顰一笑生動靈活,令無數動物市民為之瘋狂的人類少女,現在躺在他的床上。
“……”他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沉默了好久好久,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說他情急之下把人帶回了家,但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現在應該要做的應該是報警上報給國家,儘量把這種麻煩事從自己身上撥開。人類不是他這種小人物可以觸碰的。
可是……
電腦的光在昏暗房間內刺眼得厲害,德拉科暫停了影片,螢幕停在一個靦腆羞澀的笑容上,與如今躺在床鋪上,汗水浸溼了頭髮和衣服的少女截然不同,她緊閉著雙眼,下唇被咬出深色的咬痕,即使吃了藥也沒那麼快好轉……更何況他還不知道這種動物市民用的藥對人類有沒有作用。
真可憐啊。
他想著,卻不知說的是誰。德拉科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看著依舊眉頭緊蹙的女孩兒,他站起來走向陽臺,撥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過了很久才接通,傳過來的首先是急促的喘息和窸窸窣窣的翻滾聲,然後才是好友不滿的怒吼:“喂?誰啊?我現在正忙著呢都給我滾遠點!”
“是我。”
“是……啊?德拉科?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等會兒啊!”
那邊一頓兵荒馬亂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遠去的女聲,好友的聲音變得空曠許多
“好了!你什麼事啊居然會給我打電話?是不是終於想通了要跟我一起——”
“不是。”德拉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嘖……什麼啊!問問題直接上網去搜!我可沒功夫回答你!”
“我問你,靈長類動物肚子疼吃什麼藥能好得快?”
“哈???這是什麼鬼問題?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在哪撿了個靈長類的小姑娘嗎?”
“……別管這麼多,回答問題。”
“不是,肚子痛也要分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啊!光知道一個肚子痛我能怎麼說?”
“應該是吃錯東西了。”他回想了一下,答道,“我跟她九點一起在餐廳吃了頓飯,然後就痛到現在。”
“嗯嗯……那這樣的話就先吃點安康寧和靈長類專用腸炎寧觀察觀察吧,記得看說明書。要是實在不行就來我這打個針,保證藥到病除——不對啊!你不會真撿了個小姑娘回家吧!喂……喂……!”
德拉科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換了件衣服重新出門買了新的藥回來。
等他剛開啟門,就聽到室內傳來噗通的一聲悶響,他連忙走進去一看,少女已經醒來,應該是想喝水卻估錯了床的高度,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
德拉科眉頭緊縮,上去將人扶起來。少女的身體軟綿綿的,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其身上滾燙的溫度,雙頰緋紅,眼神迷離,髮絲貼在臉頰上,像是淋了雨的小狗,可憐兮兮的。
居然還發燒了……德拉科越來越覺得自己撿了個麻煩回來。
“……涼涼的。”
她睜著一雙呆愣的水眸喃喃道,手隔著長袖摸上了他的手臂。德拉科並不是全身都佈滿鱗片,至少軀幹和四肢就只有外層長了軟鱗,摸上去只是有些堅硬的面板,殘留著剛從外面回來的寒氣。
恐怕確實是燒糊塗了,少女拉著他的手往臉頰貼了上去,長長地舒了口氣:“好舒服……”
“……”
他僵在了原地,感受著獨屬於人類的柔軟和熱度,也被一點點染上了炙熱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