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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虎視瞻瞻

是的,其實明棠心中已經想到了,能夠在這件事情裡動手,而且如此悄無聲息,甚至讓她身邊兩個十分重要的人都跟著一同演戲打掩護的,還能有誰呢?

謝不傾。

她那已經一去不回的心上人。

“……她是個無辜者,人已死,我自然不能再追求什麼,卻著實想問一句,為何要下此手呢?”

明棠道。

飛雲先生眨了眨眼睛。

她大約是不太清楚此事,所以沒有說話,是一旁的拾月嘆了口長氣,然後才說道:“景王世子在上回大娘子中毒的時候,因為走投無路,急匆匆將她帶進了咱們府邸之中。

那個時候,他並未做任何措施,並不像從前來為郎君治病的時候一樣,都蒙著芮姬的眼睛,封住她的五感。

如此一來,芮姬從那一次進來之後,便已見過郎君的面,也知道究竟自己為什麼人治病。

小郎君身上有秘密,旁人並不知曉,這些事情都是千歲大人曾經死死的叮囑過屬下們的,這些秘密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但是芮姬卻已經知道了小郎君身上的秘密,她便已經成了一個不可用之人。

大人也是實在擔心小郎君的安危,只怕這件事情洩露出去,與小郎君的性命有礙,著實不敢將此事來冒險,便已經在暗地裡叫屬下們盯著芮姬。”

明棠聽說是因為這個原因,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她方才怎麼想也想不到,芮姬能有哪裡觸怒了謝不傾,竟然叫他使出這樣狠的法子,卻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是如此的小,竟然與自己有關,便叫這與自己有恩的人葬送了性命。

這個時候,飛雲先生立刻補充道:“這已經很不是他做事的風格了,雖然我不知道前因後果究竟是為什麼,我不過只是因著人情奉命做事,但是我知道他的性子最是冷酷,若是要一個人死,即使沒有任何理由,他也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按照他行事的風格,若是往常,他只會將這人一刀殺了,絕不會叫人去暗中盯著她,畢竟殺了乃是最簡單的方法,若是叫人一直在背後看著,難免還要多花時間與精神。

他是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會心裡難受,所以一開始只是叫人盯著她這樣,若是她沒有什麼異動,也未必會當真下令處決掉她。”

拾月頭點的如同搗蒜一般。

她先前一直十分緊張於此事,每一回明棠說是有事要找芮姬的時候,她的心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就是怕這件事情敗露,引得她傷心難過,更或是叫他二人之間的關係疏遠。

但是她卻知道,九千歲他心裡一直都是有這位小郎君的,他為了明棠殫精竭慮,事事都安排到最好,既不可能讓這個人的存在威脅到明棠的性命,也不可能為了要保護明棠,就這樣隨便的殺掉一個對明棠有恩的人。..

飛雲先生說的沒錯,如果是往常,他覺得此人有威脅不好用了,那就直接殺了,就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會叫人去盯著芮姬的所作所為,那自然是考慮到那位小郎君的心情。

不過這些都想的遠了,拾月還是立刻繼續往後說道:“若是她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其實主子並未下令我們要下死手,只是卻沒想到她得知了小郎君的秘密,當真有反叛之心。

我們日夜都在暗中盯著芮姬,只怕她在什麼時候悄悄的就動手腳,畢竟她並非我們西廠中人,而且她當初本來就是叛逃的,這樣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不穩定,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叛逃第二次。

更何況,她雖然是景王世子麾下之人,卻並不是咱們主子的嫡系部署,是以我們不能對她掉以輕心。

而果真就被我們發現一些不妥當的地方——她確實一切都做得非常小心,但是我們甚至連她日夜來往的書信都盯著了,她有一回悄悄的借要讓人吩咐去給她買幾個東西的由頭,讓人夾帶了一封信出去。

這封信被我們截了下來,不敢私自查閱,交回到主子手裡,主子便發覺芮姬確實是將主子一些十分緊要的秘密寫在了信中,不知要傳往何人。

這是因為有此證據,主子才吩咐我們立即將芮姬結果,決不能將她再留下,否則還不知道她日後究竟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將小郎君的秘密偷到外頭去。

此果真不是什麼好事。”

拾月停了一停,說這話的聲音小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自己這話說出來惹人生氣:“……主子還說,叫我們不可輕易告訴小郎君,只怕小郎君恐怕會覺得這些,不過只是我們為了脫罪而編出來的謊言罷了。

所以才會讓我師傅跟著屬下一同扮演,也是免得小郎君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現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反而影響自己,說不定還會暗自傷心。”

而明棠聽到這些之後,心中確實是感到十分的吃驚,這些事情全都發生在她渾然不知的情況下,而她更不知道的是,這一切竟然是為了保護自己。

有人悄悄的在暗地裡拿捏了自己的秘密,甚至要將這秘密偷渡到外頭去,她究竟要偷渡給什麼人,或者說她這封信要寄往何方,誰也不知道。

而謝不傾卻早已經在明棠自己還渾然未覺的時候,就已察覺到了這一切,叫人在暗中一直默默的守候著她,幫助著她,甚至連自己做的事情都說不必告知,深藏功與名,心中只有她。

明棠的心中有一剎那是那樣放空的——也許她總是想著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己的一廂情願,他與自己的身份雲泥之別,又怎會真正對自己傾心相待?

可是卻沒有想到他在這麼多自己未曾發覺,未曾看見的地方,就已經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他對自己,絕不可能作偽。

明棠心中五味雜陳,又不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究竟要關注什麼事。

但很快她就強行將自己對他的思念拉了回來,知道這個時候不是感慨他對自己究竟有多真心的時候——

這件事情之中,起碼暴露出來一個關鍵的問題,那在背後盯著自己的人,是不是又多出來了一股連她自己都還不曾察覺到的勢力?

這是一件她從未察覺到的,極為危險的事情。

明棠今日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時半會消化不過來,但是此些事情之中最要緊的一件,就是與芮姬傳遞的訊息,以及究竟在與什麼人聯絡相關。

她沉默下來,在心中細細的思考片刻,覺得自己已經有了答案——芮姬通風報信的,應該是與伏靈宮有關的人。

她自己本來就是伏靈宮叛逃而出的教眾,而自己身上中的情毒,又偏偏有這麼湊巧,也是伏靈宮之中已經失傳的藥物。

她很有可能從這藥物上發現了什麼,極有可能是這藥下的時候與什麼東西相牽連有關,而她第一次沒有被蒙上眼鼻口耳,看清楚了明棠的面容相貌,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便能夠將這藥物所用之人通風報信給自己背後真正的主子。

這也難怪,難怪阿姊中毒那一次,她跟在景王世子的身後,急匆匆的進來,在看到她的時候,目光卻長久的停留了一瞬。

那個時候,芮姬就很有可能就是意識到了什麼。

所以如此想來,她寫的那一封信,應該就是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背後之人,很有可能就是與伏靈宮有些必然聯絡的人,而自己身上的情毒,就是伏靈宮所下的。而當時經過飛雲先生的診斷,情毒也有可能是從母體之中繼承而來的。

畢竟雖然他們早已經覆滅,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年那樣大的一個邪教突然分崩離析,也一定會儲存下原有一部分的實力,而作為他們鎮宮之寶一樣存在的情毒,肯定不會有人隨隨便便的就流傳到了外頭去,恰好又被想要害她的人用到手裡。

所以這一定是人為勾結起來的,故意下到她身上的。

如今,他們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在驗證某些事情。

但是明棠還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關聯究竟是什麼,她也知道如今自己手裡頭的線索有限,就這樣坐在這裡空想是想不出任何結果的。

她心中有些煩悶,但也知道自己越煩越無效果,所以暫時先將沒有訊息線索的事情放在一邊,轉向當下或許能夠解決的事。

她看向一邊的拾月,問道:“當初你們從她手裡繳獲的那封書信,其中寫的具體內容是否能夠給我一觀?那書信可以留檔?”

拾月點頭:“是留了檔案的,就在咱們西廠的書庫之中,要是仔細找找的話,興許還能找到當初的原件。”

明棠想要看一看書信的原文,瞧瞧其中是否真的能找到什麼幫助自己的訊息。

所以她道:“如今府中並沒有什麼事情,你不如先回一趟西廠,瞧瞧那書庫之中是否能夠找到那書信上的內容。

不拘究竟是原件還是留存的檔案,只要有其中的內容記錄,便即刻拿來給我,我瞧瞧那封信究竟是一封什麼樣的通風報信的信?”

拾月見明棠並沒有因為芮姬之死而惱怒,也沒有怪罪她們二人,故意在這段時間內扮演成芮姬還一唱一和的欺瞞之罪,心中終於輕鬆下來,於是暗暗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找到這封信的原件,就算上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要找出來。

拾月很快就去西廠找信件去了。

飛雲先生也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那南風館裡頭的美人兒還在等著我呢。”

*

奉祝宮方才還在推杯換盞的種種熱鬧,似乎都在明棠這一句話砸下來之後戛然而止。

沒有人不曾聽見明棠在說什麼。

誰不知道當年明棠痴戀封無霽,為了他連倒貼都可以,如今卻說要和離——誰信呢?

大約確實是沒有幾人相信…的。

封無霽不信,就連站在封無霽身邊的姜思綿也不大相信。

封無霽還未開口,姜思綿卻從二人握著的手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晦澀不悅,她甚至先轉過身來,含著兩分恰到好處的驚愕與委屈:“帝姬……何出此言?又何必和自己慪氣呢。”

姜思綿怎會不知明棠有多痴戀封無霽,為了他能對自己和顏悅色,為了他甚至能交出自己的丹來救她,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的尊嚴人格都能踩在腳下——這事兒不過就是這兩日發生的,她今日就敢說自己不稀罕封無霽了?

大約是這女人不像從前一樣愚笨,如今終於學會些爭風吃醋、拿捏男人的手段了。

故而她筆挺的瘦削身軀也顯得有些失落卻形單影隻,甚至鬆開了自己握著封無霽的手,強顏歡笑道:“帝姬比我先進門,自然更加重要,若是帝姬要無霽相陪,我怎敢多說一個不字。”

神女垂淚,端得是引人心碎。

這話說的藏頭藏尾,來往賓客大多不知他們三人之間具體情狀如何,只知是明棠橫插一腳,拆散封無霽與姜思綿這對青梅竹馬,如今封無霽不肯委屈自己的心上人,便再娶姜思綿作二夫人。

外頭都傳聞明棠善妒惡毒,慣常喜歡折騰姜思綿,如今一見姜思綿這默然垂淚的樣子,雖不見委屈,卻更暗示她平日裡對明棠懼怕不已,定是常常被明棠磋磨。

更何況人往往排斥異族,明棠雖出身青丘,但若是在幾千年前,還不是被眾人瞧不起的雜毛小妖。

如此異族,竟騎在姜思綿這等下凡神女的頭上作威作福,更叫眾人心頭都好似憋了一口氣。

姜思綿不過三言兩句,就叫眾人看她的目光帶上許多鄙夷。

明棠自然察覺。

她已經與姜思綿打過一輩子交道了,怎會不知姜思綿是個十足的利己主義者,還甚會表演,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恰到好處,看上去沒有一絲作偽。

但明棠最不耐煩與人演來演去,更何況姜思綿種種言語,其實也不過只是為了和她爭搶封無霽——她看都不願意多看封無霽一眼,還和她爭搶這垃圾狗男人?姜思綿願意當垃圾回收站,她很樂意拱手相讓的。

故而姜思綿那等工於心計的本領在她這兒毫無用處,明棠直接說道:“姜夫人倒也不必在我面前如此這般,咱們打了這許多年的交道了,我也不至於不知道夫人心中是如何想的,您這心中要當真不想做夫人,也不至於見我從來只喊我帝姬。”

她一針見血,說得很是犀利銳利。

一口一個“姜夫人”,明棠如此言談,全無一絲對封無霽的留戀。

封無霽下意識去看她雙眼,果然見她眼中再無一分往日情意。

而她偏了偏頭,忽然灼灼一笑:“更何況,姜思綿,我在青丘長大,什麼狐狸精我沒見過,你那些心思,我恐怕比你還更清楚幾分。

我從嫁給封無霽伊始,便被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你恨不得我立即死了,這才好取而代之,卻又怕自己先死,故而只能巴著我,喝我的心頭血養身,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