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件事,他一直都沒有告訴過別人,可是那一晚的畫面卻如同魔咒一般,始終停留在腦海中久久無法抹去。
那半顆頭顱中微微顫動著的熱乎乎的腦漿,那少年唇齒之間的紅白色汁液,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那麼的……那麼的美味可口……
而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在看每一個人的時候,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盯住那個人的腦袋,觀察著那個人的腦骨結構,計算著那個人的腦容量。
“陸生,麻煩你幫我泡杯咖啡吧。”
鄰桌的王淑琴把空杯子往他面前一推。
他抬起眼看她,帶著審視的目光,心想:嘖嘖,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又懶惰又不夠聰明,腦袋瘦小而乾癟,看起來,裡面的腦漿似乎也不會多到哪裡去啊。
“陸生,今晚我有約會,報表來不及做,麻煩你幫幫忙吧。”
對面的何曉玲一邊塗著唇膏,一邊向他拋來一個嬌滴滴的媚眼。
“好的好的,沒關係沒關係。”
他一邊含笑著點頭,一邊細細打量著她。
聽說這個女人下班後總是抽菸酗酒泡夜店,經常鬼混到凌晨三四點才回家,嘖,過著那麼不規律的生活,不知道腦漿嚐起來會不會發酸發苦啊。
“陸生,明天下午幫我去幼兒園接一下女兒吧,麻煩你了。”
上司走過來,拍拍他肩膀。
那是一個剛四十出頭的男人,頭髮卻已經禿了一大片。
“哦,好的好的,沒關係沒關係。”
夏陸生溫和地笑著,眼睛卻忍不住地盯著他那顆光禿禿的發亮的大腦門看。
哇,好大一顆頭啊,那裡面究竟會藏著多少腦漿?
這吃起來一定會很爽吧?就像大口大口吞果凍那樣,嘶,好美味……
想著想著,他情不自禁地吸了一下口水。
可隨即,他也被自已的這些變態想法嚇了一跳。
不,不,不可以,這是不可以的。
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這些可怕的念頭驅逐出去。
可是這些念頭就彷彿一隻只細小的螞蟻,一點一點地啃噬著他的意志。
終於,有一天……
“怎麼樣,小梅的味道應該還不錯吧?”
看著對面那個思維走神的男人,張雅潔不懷好意地笑。
夏陸生愣了一下,回眸看她,臉色有些發青。
小梅……
其實,他是真的愛她的。
如果可以,他想和她一直生活下去,可是她卻愛上了別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為她愛上了別的男人,那麼那天他們也就不會起爭執;如果他們不起爭執,那麼他也不會失手把小梅推倒;如果小梅沒有跌倒,那麼她也就不會後腦勺撞到桌角;如果她沒有後腦勺撞到桌角,那麼她的腦殼也就不會碎掉;如果她的腦殼沒有碎掉,那麼她那白白嫩嫩的腦漿,也就不會那麼輕易地流出來……
如果,小梅的腦漿沒有流出來,那麼,他也不會想到要把那些垂涎已久的“高質量豆腐腦”統統盛進一個碗裡,然後往上面撒點鹽巴,加幾滴醬油,然後坐在桌前,拿一把吃冰淇淋的小勺,一勺一勺,慢慢地品,細細地嘗……
的確,小梅的味道,還不錯。
細緻柔嫩,滑而不膩,入口即化,實屬人間美味。
一邊懷念著舌尖上的美味,夏陸生的嘴角不由地彎了起來。
張雅潔看著他,問:“你把她埋在哪裡了?是家後面那片建築工地嗎?”
夏陸生沉默著,半晌,點了點頭。
張雅潔“噗”地笑了下,說:“你膽子也真大,居然埋在那麼近的地方。”
夏陸生溫和地笑笑,仍是不語。
張雅潔又問:“那麼那些花盆,是在哪裡找到的?”
“玉林東路上的那傢俬人醫院。”
夏陸生看著窗外,淡淡地說:“經常有年輕的女孩子去那裡墮胎,墮下來的那些胎兒便被扔在了醫院後面那片空地上,每個星期四的晚上集中處理一次。而我只要在處理日之前過去,便可以隨處撿到連著臍帶的胎兒,那些胎兒都很小,被套在黑色膠袋裡,緊縮著四肢,蜷著身體,有些甚至尚未成型。他們的頭蓋骨又脆又嫩,就好像春雨過後的小筍尖,只稍雙手輕輕一掰,便噗地一下碎裂開來,那裡面啊,蘊藏著人世間最最鮮嫩最最可口的豆腐腦,味道簡直登峰造極,不信的話,改天你可以試試看。”
風輕雲淡地描述完,夏陸生依舊是一副木訥憨厚的笑容。
張雅潔噁心地捂著嘴,瞪了他一眼。
“吃完後,你又把那些胎兒的頭蓋骨帶回來了?”
“嗯,是的,洗洗乾淨用來裝盆栽,你不覺得很漂亮嗎?”
張雅潔點了點頭,讚許道:“是,我也覺得漂亮。”
夏陸生看了她一眼,兩人不禁莞爾。
恰在此時,摩天輪的吊艙門開啟了。
這一圈看似漫長,卻在不經意間已經轉完一個輪迴。
夏陸生拉起張雅潔的手,一同走出吊艙。
夜色,悄無聲息地在他們背後瀰漫開來。
半年後,張雅潔生下來一個女嬰。
可是在女嬰呱呱墜地的一瞬間,所有醫護人員都尖叫了起來。
因為,那是一個怪胎。
一個渾身長滿黑色毛髮的怪胎,她既不哭也不鬧,小小的一團,睜著眼睛蜷縮在那裡,就好像……好像一隻不詳的“黑貓”降臨人世……
夏陸生和張雅潔看著這隻“黑貓”,神色比任何人都要平靜,可是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抱著女嬰離開了醫院。
一年後,女嬰身上的黑色毛髮漸漸脫落,慢慢恢復到了人類的模樣,但卻始終有一塊黑色印記,無論如何都沒有褪去。
那塊黑色印記佔據了女嬰整個左半邊臉,看起來就彷彿是一塊黑色胎記。
這個有著黑色胎記的女嬰,名字叫,夏美美。
........
“啪”地一聲。
宋曉合上手裡的檔夾,啼笑皆非地看著對面的蘇牧。
“這就是你關於那通報警電話的結案報告?你以為你是在寫天方夜譚嗎?拜託,這些故事沒人會相信的啦,能不能麻煩你蘇大少爺重新寫一遍啊?我可不想明天又挨組長一頓批。”
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宋曉把檔夾往桌對面推了過去,可是蘇牧卻沒有接,依舊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連個眉毛也沒抬一下。
看著對方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宋曉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扶了下額頭,無奈地把檔夾又收了回來,投降道:“好吧好吧,我來寫我來寫,這總行了吧?”
蘇牧仍是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啊喂喂喂!等、等一下!等我一下!”
宋曉趕緊追了出去,嬉皮笑臉地擠擠眼睛,道:“那個,結案報告我來重寫,作為交換,今天你請我吃飯,怎麼樣?”
“嘁,憑什麼!”
蘇牧挑了下眉,頭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這個小氣鬼,請我吃頓飯會死啊!我今天錢包忘記帶了啦!”
一邊喊著,宋曉一邊又屁顛屁顛地追了上去,死乞白賴地抓著蘇牧的袖子,低聲下氣地哀求道:“因為上次不小心放走了逃犯,以及又不小心撞壞了警車,再加兩次遲到,我這個月的工資已經被扣得只剩下交通費了,你就當接濟我一下吧!拜託了!”
說著,宋曉“啪”地一聲雙手合十,愁眉苦臉滿含期待地望著蘇牧。
“呵,認識你到現在,你除了臉皮厚還有其他什麼本事嗎?”
蘇牧皺眉瞪著她。
宋曉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