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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最重要的是領導聲望

我們總說古代的儒生迂腐,我們難道不迂腐?孟子遇到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時,痛痛快快地說:要那個貴的!今天的人往往會說“既要……又要……”。特別是當別人把熊掌給他搞到手之後,他還要拔高音調大喊:“一定要好好檢討,為什麼讓魚溜走了?”

習慣是一種平凡而巨大的力量。它用我們覺察不到的方式支配著我們的生活和思想;它並不難改變,但沒有什麼人會主動改變它。

頊江金融大廈是一座總高二十一層的大樓,下半部分是六層裙樓,外觀用的是幹掛玫瑰紅大理石,顯得富麗堂皇。上半部分是十五層的酒店客房,客房為飄窗設計,配以淺咖啡色的外立面,在頊江市也算是一座地標性建築。金融大廈雖然名字上冠以金融二字,真正在這裡面辦公的金融機構只有兩家,一家是頊江城市合作銀行,另外一家是保險公司,還有一個頊江城投,算是半個。

明明沒有幾家金融機構,為什麼偏偏要蓋起這麼一座金融大廈呢?這其實源自一個誤會。若干年前,頊江市的一個領導到南方沿海學習考察,無意間聽到當地陪同人員說了句:我們這裡是銀行多過米鋪。後面上街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當地果然是銀行招牌比比皆是。這位領導回到頊江後,就在一次會議上提議在城市中心建一座金融大樓,一來學習兄弟城市大力發展金融業,促進和帶動本市經濟發展。二來利用後發優勢,把金融機構集中在一處,便於企業前來辦事,還美觀氣派,不像兄弟城市,銀行東一個西一個顯得很凌亂。領導倡議,下面自然不會反對。但等到大樓落成後才發現,頊江就沒有幾家金融機構。那些全國性的或者省內外的銀行雖然在頊江也有支行,但為了接近顧客方便攬儲,他們必須把這些分枝機構設在商業街或居民區。頊江金融大廈就這樣頂著金融的名號,實際上變成了一個普通寫字樓。

褚勤經過長長的裙樓外廊,穿過大堂,坐電梯上到三樓,終於走進了總行的辦公室。想想上次,原本是要向總行領導彙報天彙集團那筆問題貸款的事,沒想到碰上了於曼琴,於是自已就自作主張把這筆貸款推給了秦華信託。從收回貸款到天彙集團公司暴雷只有短短的兩個多星期,一番操作如同是在懸崖峭壁間跳舞,少有不慎就有可能跌入深淵。兩週時間,如果這兩週還沒有收回這筆十億貸款,總行會如何處理自已?知情不舉或者失職這些罪過肯定是躲不過去的了。現在,依靠自已的一點手段,加上幸運之神關照,自已總算躲過了一劫。也許正因如此,褚勤雖然不知道今天被召到總行是因為什麼,但內心還是充滿自信的。

前臺的小姑娘把褚勤帶到了小會議室,不一會兒,副行長老冉,原西城支行行長,現任頊江銀行人事部總經理陳豐源一起走了進來。寒暄了幾句之後,冉副行長開始談起正題:“褚行長,聽說你們西城支行前些天提前收回了天彙集團的一筆十個億的貸款,這件事你向總行報告了沒有?”

褚勤把目光投向陳豐源,意思是想讓陳豐源給自已打個圓場,可陳豐源卻面無表情的看著冉副行長。褚勤心說,我之所以沒有馬上向總行報告此事,不就是怕一把火燒著了陳豐源的屁股,可他現在居然像沒事人似的穩穩地坐在那裡。褚勤只好回答說:“我們正在起草一個書面報告,馬上就會送到總行的。”

冉副行長又問:“你是不是把天彙集團介紹給了秦華信託,還讓秦華信託給天彙集團做了一個十億元的信託計劃?”

褚勤沒想到冉副行長會問這個問題,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她憤憤地回答說:“我讓給天彙集團發一隻信託?這話是誰說的?我能有這麼大本事嗎?要說介紹嗎倒還靠譜。秦華信託到咱們這兒找專案,天彙集團同意還咱們銀行的貸款以後,正好也需要一筆錢。我也沒有刻意促成他們,只是給他們傳遞了一些資訊。”

冉副行長說:“小褚啊,你一定要說實話。昨天,秦華信託的老總把電話直接打到了咱們柳行長的辦公室,指責你,當然也是指責咱們行,說是隱瞞事實,故設圈套,讓他們跳進了天彙集團的大坑。”

自打天彙集團爆雷,褚勤就準備接受秦華信託和於曼琴在背後,甚至是當面的指責。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指責首先來自本行的領導。褚勤說:“我認為秦華的老總說的不對,都是市場行為,就算他進到坑裡也是自已跳下去的,不能怨別人。”

冉副行長說:“秦華的老總說了,你們頊江銀行抽貸,證明你們知道天彙集團有問題,可你們在介紹他們做信託時卻閉口不談,不是以鄰為壑又是什麼?”

褚勤生氣地說:“我沒想到行領導竟然這麼看我,我只能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行裡的利益著想,我為咱們行避免了一次重大損失。”

冉副行長說:“行裡的損失可以透過司法手段來解決嘛。可你這麼做給咱們行聲譽上造成的傷害是難以彌補的。柳行長說了,你這麼一做,讓他都不敢再見秦華的老總了,甚至在行業裡都提不起頭了!”

褚勤冷笑了一聲說:“透過司法途徑解決?我倒想知道怎麼透過司法程式解決?”她又瞟了一眼陳豐源,見陳豐源不知是害怕還是認為此事已經與他無關了,仍舊默不作聲。

“天彙集團已經爆雷了,所有的貸款大機率都還不上了。它把一塊還沒有支付地價款的土地作為抵押物抵押給咱們銀行,如果這筆貸款還不上了,它把這塊土地交給了我們銀行,我們是繼續繳納土地出讓金呢?還是進行拍賣?我們拍賣沒有繳納土拍款的土地,頊江市政府會同意?”既然陳豐源一言不發,做壁上觀,褚勤乾脆把事情挑明瞭。

冉副行長有些生氣了:“褚勤同志,我沒有說你給行裡挽回損失不對,但一碼歸一碼,你也給行裡造成了名譽損害,這點你也應該承認吧?批評你難道還批評錯了嗎?”

褚勤也毫不相讓:“冉副行長,你以為秦華信託沒有做好盡調就草率地發行信託,除了財務損失外就沒有名譽損失嗎?我們行拿著虛假抵押物就敢放款,就是誠實守信了嗎?如果行裡的領導認為我維護本行的利益是錯誤的,請領導通告譴責處理我,我等著。”說罷,她不等冉副行長再說什麼,拎起手包就走出了小會議室。

褚勤今天是豁出去了。不但是情緒鬱悶,自已把一筆鉅額的危險貸款收了回來,為此她得罪了老同學於曼琴,自已的名聲起碼在同學圈子裡一定會受到負面影響。本行領導不但不獎勵一番,連個欣賞讚許的表示都沒有。面對外界的壓力,行長居然還說他無臉見人,抬不起頭了。明明是有問題的放貸他不追究,自已收回這筆貸款時使了一點小手段,他就好像丟了多大的人一樣。自已當面頂撞領導,領導是不會放過自已的,早晚要給自已穿小鞋。那又怎麼樣呢?領導如果真給自已穿小鞋,自已就在全公司大會上,甚至在全行業中把事情挑明瞭,比爛就比爛,看看到底是誰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