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沈以秋接到一通來自秦家主宅的電話,約他來珍珠巷見面,說是整理出萬叔的一些遺物需要交給他。
沈以秋當時就知道其中有鬼,萬叔的葬禮是他全權操辦的,珍珠巷小屋裡有什麼東西他門清兒,沒什麼需要特別交給他的遺物。
但沈以秋還是來了,只有跟秦家人交鋒起來,才可以儘快為秦疏了卻遺事。
無錯書吧於是他隻身前往珍珠巷,在一家小麵館與秦家派來的人對峙。
沈以秋在漂著兩片菜葉的清湯裡攪了兩筷子,挑起一根白白細細的麵條,眼皮也不抬:“你家主子呢?”
那人高高瘦瘦,顴骨高聳,一副尖酸刻薄相,看到秦疏這漫不經心的樣子,咬了咬後槽牙:“少爺,老爺他一會兒就到,有些事由我先跟你談……”
沈以秋扔掉麵條,挑出湯裡藏在菜葉下的小蟲殘屍扔彈到對面的人身上:“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叫秦老三來。”
“少爺!”那人跳起來拍掉落在襯衫上的蟲屍,深吸一口氣,覺著這落魄公子淪落到這地界還一副清高模樣,不由暗恨,話裡就帶上了刺兒。
“少爺跑到這野蠻之地,人也漸漸野蠻起來了。曾經的高貴優雅,都被這裡的惡犬叼走了嗎?”
那人全程站著,對身前的破爛木凳嫌惡不已,生怕坐一坐就爛了屁股。
嘴裡畢恭畢敬叫著少爺,其實對沈以秋的鄙夷已猶如實質,就差化作幾把刀子,在沈以秋身上狠狠戳幾下解恨。
沈以秋輕笑出聲:“我野蠻?珍珠巷有沒有惡犬我不清楚,但你這亂吠的狗倒不怎麼文明。”
沈以秋心平氣和地反唇相譏,眉毛都沒顫一下。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滋味也不是第一次嚐了,當年在荒涼星闖蕩時,環境要比這惡劣數十倍,沈以秋都眼也不眨地一路走過來。
那人被氣得渾身哆嗦,濺上泥水的褲腳微微抖動。像是忍受著莫大屈辱似的:“少爺,老爺一直都希望您能回秦家。”
“老爺?哪個老爺。秦家還有老爺在嗎?”
“自然是秦三爺。”
“哈,”沈以秋嗤笑一聲,神色頓冷道,“不敢當,我早就不是秦家人了。”
“少爺,這您說的可不算,血脈傳承在那擺著呢,您活著還是死了都是姓秦的,再者,”那人以為自已可算扳回一城,不懷好意笑了一下,“您這麼說,老太爺泉下有知,豈不是寒心?”
沈以秋“啪”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坐直身子仔細打量這人兩眼,勾起一邊唇角:“當初把我趕出秦家時,某些人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又舔著臉要我回去?真把我當成你們這種哈巴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那人笑容微變:“老爺沒有趕您走的意思,這一年來我們一直都在尋您。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沈以秋不想聽他在這貓哭耗子,打斷他:“這些屁話就少說一些吧,有什麼名堂直接放明面上來,再給我陰陽怪氣的,你這條舌頭就別要了,騰一塊兒地,啃點泥給你家主子帶回去,全當是我送你們的珍珠巷特產。”
那人臉色發青,終於意識到眼前這人已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拿捏的乖巧少爺。
某種人一旦無所顧忌,就會強大的密不透風,曾經抓軟肋將他擊潰的法子也不再有用。
他低下眼皮,生出一股怨念來,憋著委屈規規矩矩說出了此行目的:“大爺回來了,想見見您。”
沈以秋蹙眉,敲出小5:“我才剛查到秦老大有問題,他就回國來見我?有這麼巧的事?”
5號分析了一會兒說:“秋,67%的機率是智腦察覺自已暴露或為阻礙你救援推進意識界元素干擾,33%的機率為巧合。”
沈以秋眼波流轉,心下冷然。
很好,最好湊成一堆,讓他一塊解決。
他冷眼看對面那廝:“想見我,卻把我約到珍珠巷,是誰的主意?耿才,你主子們又在搞什麼么蛾子?”
耿才獰笑一聲,盯著沈以秋的眼神有點同情有點可悲:“這就要您見到大爺後親自去問了。”
沈以秋大咧咧地倚在小板凳的靠背上,抬起長腿橫搭在另一條腿上面,把滿是油漬泥點的破凳兒坐出了王座的氣勢。
他敲了敲桌面:“可以,讓他來,我們就在這兒談。”
耿才細咪咪的眼中劃過一抹不屑,不過是一個以色侍人的賤坯罷了,跟韓家有婚約就以為自已多牛逼,擺這麼大架勢。
“以大爺的身份怎麼會來這種髒地方,不如您給他打個電話,您們約個地方見面?哦對了,差點忘了您離開秦家挺久,都沒有大爺的聯絡方式。”說著他抬手從西裝內兜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帶著令人作嘔的陰笑:“這是大爺的名片。”
“髒?”
沈以秋用兩根手指夾起名片抖了抖。
紙質上乘,文字燙銀。
沈以秋努嘴,三兩下給金貴卡片撕了個稀巴爛,扔進麵碗中,拿起辣椒麵往裡倒了半罐,加上醋,用筷子攪呀攪,頃刻間高階名片就變成了噁心的一團。
耿才看呆了:“你!”
沈以秋撩起眼皮:“怎麼?”
這時櫃檯後的老闆冒出頭,哎呦兩聲,跟沈以秋哭訴:“秦哥誒!辣椒麵不要浪費的嘛!”
秦疏勾唇,扔下張票子:“感謝你給我面里加‘肉’,不用找了。”
老闆噔噔噔小跑到木桌前,雙手拈起百元鈔彈了彈,一邊嘀咕著“是蟲子自已爬進去的,不是我動的手嘞”,一邊兩眼冒綠光狠狠親一下手中的紙幣。
耿才咬牙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從齒縫中擠出惡言:“秦、少、爺!不要不知好歹!大爺肯見你是給黃泉之下的老爺子面子,不然,你就還得當無家可歸的喪家犬,每天為了一口吃的爬男人床!”
嘭!
沈以秋一腳踹翻桌子,麵湯飛濺,撒了耿才一身。
“耿才。”沈以秋眸色徹底冷了下來,寒煞中帶著血氣和殺機,“別挑戰我的底線,你不會想知道惹怒我的後果。”
那一瞬間就好似被閻王爺點名,身處無邊陰寒的地獄。
耿才一梗,心中發怵退後幾步,連濺到身上的熱湯麵都無暇清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