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
慧娘大哭。
隨著一陣黑血噴出來,將大火澆得更旺。
“不要,孃親,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慧娘!”
小女孩無助地哭喊,可康夫人的身影還是沒入了火海中。
“孃親……”
慧娘撕心裂肺的喊叫,讓來福心裡猛地一揪。
他看得有些不忍,立刻上前,將這個血肉模糊的女孩緊緊抱住,“你別過去,你娘害死了那麼多人,罪該萬死,但你不是。”
“狗哥哥,我孃親死了。”
“我沒家了。”
慧娘顫抖著身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來福心裡不是滋味,想開口安慰幾句,卻發覺自己壓根說不出來。
許平安舉起手裡沾著黑血的劍,對準了慧娘,“現在該輪到你了!”
“壞女人,你瘋了?!”
來福看著她驟然冷下的臉,不由得吃驚,“慧娘變成這樣也不是她的錯,孩子何辜?”
許平安用劍尖挑起慧孃的下巴,“你好好看清楚,這是那個孩子嗎?”
來福一愣。
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得不低頭去看這個可憐的孩子。
只見懷裡的血肉之體,臉上竟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奇異口器。
一條巨大的肥蟲佔滿了小姑娘的腦袋,肥碩的腹部像充氣袋一般鼓起來,他的手指貼著蟲身外冰冷的硬甲,異常的觸感讓他終於發覺不對勁。
黑色的蟲頭頂著兩個小觸角,將女孩的五官啃禿了,長滿尖牙的大口正對著來福叫囂著,時不時分泌出一股透明的液體。
“這是什麼怪物?”
饒是他見多識廣,此刻也被嚇得手抖,將慧娘一把丟了出去。
“狗哥哥,你也嫌棄我嗎?”
慧娘摔倒在地,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稚嫩的聲音透著悲傷和低落。
來福又後退幾步,只覺得渾身難受,再也說不出求情的話來。
厭惡的話卡在喉頭,無法說出口。
他的眼裡只剩同情。
“狗哥哥……”
慧娘跪著一步步地爬過來,身體裡的小蟲子不斷從血肉裡翻出來,掉在地上。
就在她戀戀不捨地伸出手,要抓住來福白色衣襬的時候,飛劍猛地劈開了她的頭顱!
許平安出手太快了。
來福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眨眼睛。
大肥蟲從兩半裂開的身體掉落,還在掙扎,就被一劍刺穿了堅硬的甲殼。
黑色的血瀰漫在地面。
火海逐漸熄滅,殘骸一片漆黑。
來福看著眼前的狼藉,心裡空落落的。
“她死了嗎?”
他不禁地問道。
許平安看到了他動容的眼神,堅毅的心不由得泛起柔和,“我也不知道。”
剛才她出劍的時候,察覺到慧孃的魂魄有殘缺。
缺了一魂一魄。
至於這殘缺的魂魄飄去了哪裡,為何缺了,她一概不知。
說來也怪,一個普通人類小孩,短短十幾年竟有如此坎坷的境遇,不得不說確實是一種另類的問道機遇。
可在此刻,慧娘不得不死。
她將黑足蟲的屍體一併焚燒,見來福還在出神,解釋道:“這些黑足蟲又名寡婦獸,寄生在黑寡婦的體內,以吸食活物的精血為生。
當初康夫人說自己被黑寡婦王所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黑寡婦向來高傲自大,怎麼會無端地救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你居然知道這麼多!”
來福不禁為她這般細緻的觀察所欽服。
許平安搖頭,“我還是反應慢了,可惜出門前只帶了這些普通符咒,不然可以在第一時間將幻境直接破了。”
“這些寡婦獸看著笨,沒有攻擊性,但它們擅長控制,被寄生的活物會根據它們發出的指令行事。”
她看到院子裡已經枯萎的梨花樹,一劍削斷了樹幹。
樹幹裡面都被蟲子掏空了,發出一股糞便的惡臭。
裡面還露出一個黑乎乎的硬塊,只是硬塊被蟲子咬成了篩子,只剩下外殼。
“這是康夫人的心臟。”
許平安一劍將硬塊劈碎,裡面的寡婦蟲也隨之而死。
“她用的是梨花咒,找了一棵梨樹,獻祭出自己的心臟,讓寡婦獸寄生在裡面,這樣,她就能得到樹木的精華,自然也能使用藤蔓。
梨花咒是千年前一種古老的咒法,因為太過陰毒,被世人所遺棄,沒想到康夫人居然能知道!奇哉!”
來福聽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這時,幻境變得搖晃起來,周圍的一切開始逐漸模。
“不好,幻境快要消失了,我們必須先撤!”
許平安收起劍,急忙地在殘骸裡搜尋什麼東西。
“你要找的,是不是這些白色的石晶?”
來福從慧孃的屍骨堆裡掏出幾粒亮晶晶的圓珠子。
許平安大喜,“沒錯,這些應該就是解藥!”
她將解藥收進芥子袋,就拉著來福要走。
來福卻轉身看著慧孃的屍骨道:“我想帶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儘管她已經死了。
許平安默許了。
就在幻境崩塌的最後一秒,兩人重新出現在小洞口面前。
許平安接受腦後的一片眩暈之後,睜眼就看到那個泛著白光的小洞。
不過幾秒,洞穴內的藤蔓越長越多,堵住了洞口。
而那道奇異的白光也隨之消失。
來福撓撓頭,一手往洞裡探,掌心觸控到了石塊的堅硬,“咦,好奇怪,這個洞忽然消失了!”
“這一切,好似鏡花水月。”
許平安不得不感嘆。
她看到牆角的點燃的一炷香,只燒到一半,有些慶幸,“還好還好,幻境裡的時間過得慢,他們還有機會搶救!”
說完,率先跑出了巖洞。
救隊友刻不容緩!
來福卻摸著掛在腰間的一根白骨笛,悵然若失。
“慧娘,現在你能一直待在我身邊了。”
他現在睜眼閉眼都是這個小姑娘的身影,不覺有些懊悔。
又有些難以接受。
離開幻境前,壞女人臨時起意,將慧孃的脊椎骨挖了出來,做成了一根骨笛。
“凡人死後都有一個心願,他們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埋在心裡最難捨的地方。
我想,慧娘最難捨的,應該是你。
把她做成一根笛子,這樣你就可以永遠帶著她了,人生無常,或許以後你們還會有見面的機會。”
這是壞女人當初安慰他說的話。
還挺有道理的。
來福輕輕撫摸著骨笛,只聽見微風吹過,白色笛子輕輕地發出一個聲來。
清脆又短暫。
好似小姑娘愉悅的偷笑。
來福不禁有些痴了。
恰在這個時候,洞外傳來許平安的嚴厲斥責聲,“師滄海,你們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