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所，廂房內。
“事情大概是這麼個情況……”
霍光將他的猜測都告訴宋缺，思索一番後說道，
“為今之計，有兩個破局點。”
“一是從事發當天的打更人巡邏路線下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端倪。”
“二則是調查那個太行商會，說不定能查出一些貓膩來……”
“咚咚咚！”
霍光話還沒說完，廂房外突然響起敲門之聲。
兩人對視一眼後，宋缺前去開門。
“賀昆，是你？”
宋缺有些驚訝，徐百戶和寧百戶手下的人一般少有往來，沒想到敲門的竟是賀昆。
“我新獲線索，有事找霍兄商量。”
賀昆臉龐剛毅，身材魁梧，頭髮隨意地束在腦後，雙手持刀抱拳，站在門口說道。
賀昆身後還跟著矮他一個頭，穿著紅色便裝，同樣束著高高發髻的趙申琳。
不過趙申琳的神色很是冷淡，雖說霍光對賀昆有著指點之恩，但你一找到線索便眼巴巴的湊到人家跟前，是不是賤啊？
你賀昆清高，拿著本姑娘弄來的情報還人情。
狗都沒有你會舔！
趙申琳心中滿是無奈，這份案件的賞賜只有一份，她勸都勸不住賀昆。
不過這也是趙申琳最看重賀昆的一點——品行很好。
為人孝順，知恩圖報，還有著不錯的天賦，如此方可放心託付終生。
“稀客上門，兩位請進吧。”
霍光似笑非笑的說道，
“賀昆，你這麼好心和我分享情報，就不怕我捷足先登破案，將獎勵拿到手中嗎？”
無妨，這份功績我本就無心跟霍兄爭奪。
賀昆下意識的看了趙申琳一眼，又默默將話語嚥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趙申琳聽後肯定會耍脾氣，給霍光難堪。
趙申琳敏銳的察覺到賀昆的欲言又止，內心氣憤不已，你倆眉來眼去，合著我才是外人？
賀昆略過霍光的調笑，進入正題。
“我找來了打更人那晚的巡邏線路圖，他們那一晚上幾乎都在京杭坊的貧民區一帶巡視。”
打更人除了報時，還有預防火災、防止盜賊、警惕外敵等職責。
“打更人巡邏的密集點是在貧民區，而那幾個腳伕也都住在貧民區。”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打更人和腳伕是在貧民區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事情，從而被殺人滅口！”
賀昆一板一眼的說出自身推測。
霍光定定的看著巡邏路線，過了會皺著眉頭問道，
“你這地圖是怎麼拿來的，上面的巡邏路線保真嗎?”
“霍光，你什麼意思？”
趙申琳本就心中有氣，又看霍光一副明顯不信的模樣，忍不住站出來辯解道，
“這是我親自從巡更衙門臨摹的，絕對沒有動過手腳。”
“怎麼，你懷疑我跟賀昆用假訊息來誤導你？”
“事關重大，我並非是懷疑你。
而是，如果你抄的地圖本來就是假的呢？”
霍光指著巡邏地圖，假設性的問道，
“你覺得漕工們在碼頭忙累一天後，大半夜的不睡覺，會和打更人撞到一處嗎？”
“若是隻有一位兩位腳伕撞見打更人，可能還是巧合。”
“但是四個腳伕一同在深更半夜與兩個打更人相會，多半不太正常。”
看在賀昆昨天那三片金葉子的份上，霍光耐著性子解釋道，
“而且，根據我的情報，腳伕們被滅口是因為在商船上看見走私一事，跟打更人並無關係。”
霍光意味深長的說道，
“巡更衙門給你的，未必就是真的巡邏路線。”
“資料和文書都是可以偽造的。”
不管古代現代，造假舞弊從來都是杜絕不了的，為官者虛報政績，隱瞞事故；從商者偽造財報，投機倒把……
“想要獲得真正的巡邏路線，你得去找老一輩打更人，他們才是真正敲鑼打鼓幹實事的。”
看著臉上猶不服氣的趙申琳，霍光淡笑一聲，
“宋缺，你拉上陳散，提點糧食禮品，上門去問老打更人和在職打更人的巡更路線。
不要用辦案的名義，就說咱們錦衣衛打算最佳化下晚上的巡邏路線，找他們老一輩取取經。”
跟小區保安查崗一樣，打更人巡邏的路線也都是固定的，很少進行變動。
畢竟京杭坊的整體建築營造一直沒怎麼變動，就那麼幾條線路，你還能走出花來不成。
霍光說的合情合理，趙申琳無法反駁，只是強撐著臉面冷哼道，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去吧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查出什麼來。”
趙申琳說完推門而去，賀昆不好意思的陪著笑臉，
“霍兄不要往心裡去，申琳脾氣火爆，並無惡意，我代她向你道歉……”
剛走出門外的趙申琳聽見賀昆的話語，內心愈發氣憤，
我才是你隊友啊，哪有向著外人說話的。
氣死本姑娘了！
……
兩個時辰後，風塵僕僕的宋缺拿著兩份手繪地圖歸來。
“光哥，你真的神了！
我走訪了好幾家打更人，他們給出的路線果然和巡更地圖上的線路不符。”
霍光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從腳伕四人死因造假的事情上，就看得出來，朝廷內部有著天魔門的奸細！
對方既然能接連派人斬草除根，那麼也可能會抹除掉其他痕跡。
篡改當夜打更人的巡邏路線，便是其中一種手段。
賀昆和趙申琳聞訊而來，趙申琳迫不及待的搶過其中一份地圖，仔細跟她之前在巡更衙門抄錄的比較起來。
兩相對比，兩張地圖有著七成相似。
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文書上的巡邏路線偏向於貧民區，而老打更人的巡邏路線，偏向於碼頭區。
趙申琳的臉頓時火辣辣的，先前說出來的狠話，最後化作巴掌扇在自已臉上。
“申琳，你信了吧。”賀昆毫不留情的補刀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霍兄乃真君子也。”
趙申琳羞愧的頭都抬不起來，
賀昆你這話什麼意思，霍光是君子，我是小人唄？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趙申琳秀手一掐賀昆的熊腰，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歉。
“此事不怪趙姑娘，朝廷官員多是蠹蟲，哪有那麼多青天大老爺。”
無錯書吧霍光並沒有為難趙申琳。
大梁皇族以趙為姓，這一代嫡系皇子皇女輩分為“神”，而其他旁系的皇親國戚則是以“申”字為輩分，趙申琳一看就是皇室宗親。
論起關係來，趙申琳還得叫霍光一聲姐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