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映剛從廚房裡端菜出來，就聽客廳裡一聲怒吼，只見時源正咬牙切齒地揪著季驚弦的衣領，表情怒不可遏。
她連忙放下菜，眉頭蹙起，“怎麼了？怎麼了！？”
“不是說了不準吵架嗎！”
“……”
時源咬著牙怒視著季驚弦，而後者面無表情地任他攥著衣領無聲對峙著。
“時源！你還不快放手！”
他一直眉頭緊鎖地瞪著季驚弦，沉默許久之後，他最終還是狠狠地閉了閉眼，放開了手。
季驚弦依然是一臉淡然，只是在時源鬆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羽映的唇角彎起，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放心，我們沒吵架。只不過等久了有點無聊，開個小玩笑而已。”
“……”
羽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發出警告：“再說一遍，誰再胡鬧我就趕誰出去！”
“等急了就先去洗手，還有一個菜就好了。”
見羽映又走回廚房，時源狠狠皺緊了眉，神情異常陰鬱，他定了定心神，努力忽略胸腔裡那種灌了鉛般的沉重，似乎並不是因為疲憊或者寒冷，而是因為某種空落落的恐慌。
“你故意的……故意惹我生氣就為了顯得自已成熟大度嗎？”
“……”
季驚弦眯起眼笑了笑，“誰叫你經不起挑釁，一兩句話就炸毛了？”
“果然還是個弟弟吧。突然能理解，她為什麼會那樣看你了。”
不知為何，時源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他抿了抿唇，“所以，剛剛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什麼話？如果你是指……佔了便宜的那些話……”
“對不起，沒騙你。”
季驚弦饒有興致地看著即將再次炸毛的時源，“我確實抱過她，也親過她，怎麼了？”
“你！”
“不過很可惜……她都沒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害羞。不知道是你說的‘原因’，還是在虛擬世界的緣故。”
季驚弦託著下巴，微微垂下眼若有所思道：“看來下一次，我要在現實世界中也試試才行。”
時源的拳頭已經被捏得咯咯作響了，對面的男人卻得意地抬起頭。
“畢竟是個女人，身體的本能反應沒辦法抗拒。如果我再大膽一些，親近一些……讓她知道，男女之間身體接觸，其實是件很美好的事。”
“你說，會不會很有趣？”
“你敢！！！”
時源一怒之下，竟然狠狠把水杯砸碎在桌子上！
“你要是再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
“小心我立刻殺了你！！！”
兩人的氣氛僵持片刻，季驚弦突然大笑一聲。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你的反應真的太有趣了！看來真的生氣了，真的想殺了我啊？”
聽見客廳裡的動靜，羽映又連忙走出來。
可抬頭就看見時源滿手是血，玻璃杯碎了一地。
“怎麼回事！？時源！你怎麼受傷了！？”
他低頭按住手上的傷口，語氣聽起來卻有些無力。
“沒事……不小心，碰碎了杯子而已。”
“那你待著別動！我馬上去拿醫藥箱！”
“……”
見羽映慌忙跑進臥室，季驚弦收斂起笑容，語氣卻有些揶揄。
“怎麼不跟‘姐姐’告狀，說我欺負你了。難道你不想讓她討厭我？”
“呵……”
時源輕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他向前一步，語氣堅定地說：“所以說，你一點都不瞭解她。”
“我們兩個從小相依為命，生活裡一直都只有彼此。感情早已不止是普通的男女，也超越了親情家人。”
“只不過你這種瘋子……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
季驚弦笑容瞬間消失。
兩人沉默間，羽映早已抱著醫藥箱急匆匆跑回來。
“天哪！怎麼流這麼多血！你到底怎麼搞的！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無錯書吧時源抿了抿唇，輕輕搖搖頭，“就……手滑了一下……幾個小傷口，沒事。”
羽映皺著眉略帶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還說沒事！？從小到大我就沒見你流過這麼多血好嗎！真是的！”
“看看你這傷口……玻璃渣還在裡面……別亂動啊，我先幫你把血擦乾淨。”
小心翼翼捧起他的手，滴滴答答的血跡真是令她焦急又心疼。
“疼不疼？要是疼就說一聲，我輕點兒。”
“沒事，不疼。”
時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好笑道：“我還沒那麼嬌氣，別擔心。”
羽映眉頭微微擰著，很是無語地瞪了他一眼，“哎，你真是……這麼大了還冒冒失失的！不會照顧自已！”
“喝個水都能碰碎杯子傷了手，你是豬嘛？”
“你才是豬……”
時源笑著揉亂了她的頭髮，“我說了，是不小心的。”
羽映眼皮微抬，露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笑，“那我以後是不是要給你準備塑膠杯子才行，兒童專用的那種。”
“走開！內涵誰沒長大呢？”
說著，他戳了戳羽映的腦袋。
“噗……別亂動！你老實點行不行？”
“……”
季驚弦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目光越來越暗。
替時源包紮好，羽映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囑咐道：“好了，你記得不要沾水啊。”
“嗯。”
“沒事也別老敲鍵盤了，傷口會裂開的。”
“好。”
“過幾天再來我家一趟吧，我幫你把紗布拆了，重新上次藥。”
“知道了。”
“哦對了，還有……”
“行了，你就別婆婆媽媽了。”
時源裝作面上不耐，催促道：“趕緊吃飯吧，我餓了。”
“就知道吃吃吃！你果然是豬！”
羽映狠狠捶他一下，心裡一陣無語。
拿上醫藥箱站起來，才想起客廳裡還有一個人。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季驚弦道：“對不起，等久了。馬上就可以吃飯了，過來坐吧。”
“……”
事實上，這頓晚飯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針鋒相對。
不知道他們之前在客廳裡聊了些什麼，飯桌上的兩人都默契的不言不語，幾乎沒什麼交流，反而是羽映偶爾打圓場，招呼幾句，氣氛甚至有些尷尬。
晚飯後，出於禮貌，羽映還是把兩人送到樓下。
也許是潮溼的雨夜影響了心情，三人始終有些沉默。
季驚弦一直低著頭，彷彿陷在某種低落的情緒裡，不知道他這時好時壞的情緒是什麼原因，羽映也沒敢多問。
可臨走時，他突然站住腳步，慢慢回過頭。
“喂……”
他的目光在黑暗裡明明滅滅，低聲道：“我們現在……算朋友了嗎？”
羽映猶豫片刻，還是點點頭。
“你其實不討厭，就是別總來騷擾我就行。”
“……”
季驚弦微微一笑，“晚安，羽映。”
看著他戴上頭盔，淋著雨轉身走遠，羽映默默嘆口氣。
好像也是個孤獨的人呢，跟她一樣。
轉過身，正好撞見背後的目光。
“好了，你也快回去吧。記得傷口別沾水，自已注意衛生啊。”
時源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半晌才開了口，“羽映，你……你和他真的……”
“……？”
他似乎想問什麼，卻始終沒問出口，最後還是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算了，沒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羽映慢慢上前走到他身邊，挑了挑眉問道：“你今天到底為什麼來找我，現在能說了嗎？”
“……”
看他沉默，羽映繼續道：“說話呀？現在沒別人了，還不能告訴我嗎？”
“……”依然沉默。
“哦，你是不是想我了？最近一直忙工作都沒見到你，肯定是想我了吧。”
半開玩笑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心裡一陣好笑，沒想到時源沉默片刻之後，真的輕聲“嗯”了一句。
“這麼久沒見，突然有點不習慣。”
時源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俊臉就像浸了層幽幽的光，“反正沒事……就來看看……你家密碼換了沒有。”
“……？？？”
“還好，密碼沒變，還是我當初給你設定的那個。”
“我的生日……”
“所以，我是想你了……”
“羽映。”
羽映愣了片刻，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個理由還真是……”
她揶揄道：“難道變了就不想我了？”
“……”
“你這幼稚鬼……”
羽映好笑地戳戳他的腦袋，“想我可以打電話啊，週末我也有空嘛。又沒走遠，果然姐姐上班就開始寂寞了吧？”
“……”
“好了，時間太晚了。你趕緊回家，我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呢，累死了！”
羽映打個哈欠往回走，袖口卻突然被人拉住了。
“羽映……你真的不會……走遠嗎？”
他輕聲說，這樣的語氣，彷彿曾經渾身的尖刺與戾氣都收了起來，帶著近乎小心翼翼的憧憬。
羽映被他莫名其妙的話說得微微一愣，笑出來，“當然了，我還能走哪兒去啊？”
“……”
“好了，你趕緊回家睡覺。”
“晚安，時源。”
疲憊地回到家裡，躺在床上，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
對了，小七好像被關了一晚上的“禁閉”呢。
連忙開啟家裡的AI系統，輕喚一聲。
“小七？”
“……”
AI影像立馬出現在眼前，只是某人滿臉不高興，不說話。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彷彿在默默地表達著對什麼事情的不滿。
“噗，怎麼了，還在生氣呢？”
“……”還是不高興，不說話。
羽映眨了眨眼睛，忽然很促狹地笑了，“好了彆氣了，不想陪我聊天嗎？”
“他憑什麼關掉我的系統！這裡又不是他的家！”
“哈哈哈，那傢伙本來就幼稚嘛，別跟他計較了。”
小七神情黯然地看著她，語氣瀰漫著濃濃的哀傷，“可是羽映……一個開關就能阻止我出現在你的世界，我不喜歡這樣。”
某人一副哄小孩的語氣：“那我以後再也不讓他關掉了，行了吧？”
“……”依然生氣。
羽映誇張道：“哇，你的小脾氣越來越明顯了，都開始不聽話了。”
“我沒有……”他靜靜地垂下目光，聲音黯淡，“我只是很生氣，他突然闖進來，還擅自關掉系統。”
“明明只有晚上這麼短的時間，我才可以見到羽映。”
“好了，別生氣了……”
看著他委屈的模樣，羽映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忙不迭安慰道：“今天我給你講故事，我哄你開心，還不滿意？”
“……”他眼睛一亮，“真的？”
羽映點點頭，“當然，你喜歡聽什麼故事？”
“都可以……”他突然開心起來，“只要是羽映講的，我都喜歡聽。”
“哈哈，傻乎乎的。”
這幾天好像發生了太多事，沒聊多久，羽映就難掩疲憊地睡下了。
可是睡夢中，始終感覺有個若有若無的氣息躺在身邊。
就像曾經在夢裡出現的那樣……
他似真似假，縹緲朦朧。
明明是極近的距離，卻沒有溫度，也沒有呼吸。
在他的注視下，始終睜不開眼睛。
只感覺有人溫柔的伸著手，溫柔撫摸著她的臉龐。
一切都像是模糊不清的夢……
唯有低沉的聲音迴盪在腦海裡，彷彿來自遙遠的時空。
“如果我站在原地等你……一直等你……”
“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對不對？”
是誰？
為什麼……聲音好熟悉……
終於，意識再次沉入黑暗，一切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