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殷承昭霎時站起身,握緊了手中的夜影弓。
侍衛還沒邁出兩步,便聽樓下有幾個對此有研究的已經開始拍手稱讚了。
“你懂個屁!這是工程符號!”
一群懂行的紛紛給那個亂嚷的解釋。
殷承昭亦是悄然檢視了一番,並無不妥,便任由著姜妍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把姜妍趕出去,可是不知為何,許是娶她進門,又許是方才將她置於危險當中,又或許是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
總之,殷承昭心底小小地心軟了,若是她愛出風頭,那她便出吧,他就假裝被她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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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那面的便衣護衛目光鎖定在欲上樓的戲子身上。
結果那戲子徑直經過了樓梯檔口,大步朝前埋去。
最後,呂家公子:“所以有什麼加強穩定性的法子?”
姜妍在橋底畫了個三角形:“三角形的穩定性。愚見爾爾,呂公子隨意瞧瞧。”
實在編不下去了。
誰料,呂家公子一拍大腿:“妙啊!”
姜妍:“你懂了?”
呂家公子:“不明覺厲。”
簡言概之,沒看懂,但被唬住了。
姜妍:“那你再悟悟。”她已經工程力學公式背下來的全都默寫出來了。
雖說有80%吹牛逼的成分,但還有20%是正兒八經的理論知識。
好歹是千餘年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
對於懂行人,稍加點撥,便是茅塞頓開之勢。
臺下掌聲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姜妍處,一時間姜妍成了全場最為矚目的存在。
喝彩聲淹沒了李子園的冷嘲熱諷,李子園嗓子都哼啞了,都沒人注意到。
姜妍清了清嗓子:“我曾被林家收留,人都說林叔是退伍老將,是個粗人,但這些學問確實都是林叔生前教我的,他還跟我說,有教無類,所以,這原理圖就掛這吧,希望風月樓老闆能給京都上進學子們一個學習的機會。”
這也是編的,林家就林叔一個孤寡老人,三年前就被燕人掃蕩村子時射殺,誰不服誰下去親自問他去。
空閒之餘,姜妍目光穿過人群,落到了蕭弈身上,對上他那雙明亮的像是淬鍊過似的眸子,微微彎起,他的視線似乎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姜妍只覺得自已有些太出風頭了,似乎幾次相見,都不是那麼太平。
然而蕭弈於一片靜謐之中悄然欣賞著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又帶著盈潤的光澤,目光如水,溫柔至極。
姜妍卻有些不好意思,心道:快了,就快了。
她答應安圖的就要做到了。
這般成為風月樓裡最奪目吸睛的那個,才有可能引起神弩匠師的注意。
姜妍看了眼自已在宣紙上寫下的繁複公式,心跳如擂鼓。
然而幾個小廝剛準備掛上去,就被人攔住了。
來人是個蓄著鬍鬚的高瘦大叔,青衣長袍,像是風月樓管事的。
“姜五小姐,在下錢鐸,乃風月樓掌事,是實在對不住,咱們風月樓來來往往客人極多,沒有客人將筆墨懸於此處的道理。”
錢掌事滿臉堆笑,典型的生意人做派。
姜妍四下一瞥,往旁邊的幾幅掛著的墨寶一指:“那為什麼那些詩句和丹青可以掛在風月樓內?”
在風月樓的中庭四周,從二樓的扶手處,一圈下來皆有豎著的畫作,亦或是龍飛鳳舞的詩句,就像是現代商場的大型廣告畫似的。
錢掌事賠笑:“凡是掛在我風月樓中的皆是生意往來,待我東家覺得此墨寶值得投資,才可懸掛於風月樓內,且還需談租金之事。”
說到底就是廣告鋪位出售,風月樓提供展覽的機會,那些文人墨客若是想要提高自已的知名度,便來找風月樓老闆洽談,風月樓老闆覺得此人有潛力,便洽談出一個合適的價格,文人墨客出相應租金,將自已的墨寶至於風月樓內,供來來往往的顧客欣賞。
若是有達官顯貴看中了那些懸掛著的墨寶,便會買下亦或是找到那人,這便是千里馬遇上伯樂。
得知大概之後,姜妍抿唇不語,她方才寫的噗噗滿的宣紙,說好聽了是分析橋樑受力,說難聽了都是胡亂塗鴉,難怪錢掌事如此嫌棄。
姜妍盯著中庭上方琳琅滿目的詩句和畫作看了許久,忽然問道:“那若是我也賦詩一首,不知可有幸懸於風月樓中?”
錢掌事愣了下,有些躊躇。
姜妍道:“怎麼?你們風月樓的生意對文人墨客做得,對本小姐做不得?僅僅是因為本小姐曾在這風月樓裡鬧過得笑話?”
錢掌事立馬道:“不敢不敢,只是......”
姜妍唇角勾起,笑道:“無妨,本小姐懂的,做生意嘛,總得先驗驗貨。”
她瞥過錢掌事有些飄忽的目光,寬慰道:“錢掌事莫要急著退卻,說不準你上頭那位看著順眼也說不準的。”
還未等錢掌事再說什麼,姜妍已經提筆沾墨,遞給設計師呂家公子:“煩請代筆。”
因為姜妍自已的字跡實在是太醜了。
她在心裡暗暗對原詩作者道歉,又要盜用人家的詩句了。
口述結束,姜妍把筆墨交於錢掌事。
錢掌事面色微變,急急卷著未乾的詩句去跟上頭彙報了。
片刻之後,姜妍的詩句被掛在了風月樓的中庭上方。
那詩句儼然是才女卓文君挽回愛情的數字詩:
一別之後,兩地相思,說的是三四月,卻誰知是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般怨,千般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道不盡,百無聊賴十憑欄。
整個風月樓皆為之震撼,姜妍的才女之名於此刻正式傳遍京都。
姜妍坦然接收著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醉酒小憩的客人亦是被臺下躁動影響,側頭看向樓下,且目光停留在姜妍新鮮出爐的數字詩上,皆是撫掌稱歎。
這其中包括坐在二樓隱蔽之處的殷承昭,而這詩句亦是錢掌事方才給他過目過的。
殷承昭一眼便看出姜妍這首詩的意思,這詩同字面意義,是姜妍惶恐自已對他態度惡劣,生怕被他拋棄,才寫下的求和詩。
試想,一個愛慕他多年的女子,還是自幼訂下的婚約,卻突然由妻降為妾,這擱誰誰受得了。
更何況........
那日,城西遇刺,他丟下姜妍,她亦是沒有絲毫怨氣,甚至在乎的從始至終都是能不能做他的妻。
殷承昭堅硬的心有了絲毫的動搖。
這個蠢女人胸無點墨,卻接二連三作出這般佳句,宮宴之上出盡風頭,來一出欲擒故縱;今日她終於按捺不住了,作下這首求和挽留的數字詩,昭昭之心,他豈能還看不出?
姜妍啊姜妍,你定是為了我挑燈苦讀,才有今日之風姿。
可惜,母后之意難抗。
殷承昭心中略感苦澀,雖說對他趨炎附勢之女子亦是不少,可是比姜妍還要用心的就不多了。
罷了,日後他定會說服母后,讓姜妍入了房,給她個洗腳婢子之類的做做,想來,她也定是心滿意足的。
樓下,做完這一切的姜妍像是剛跑完八百米即將虛脫了一樣,只覺得身心俱疲。
她下意識去看向蕭弈,卻從對方總是含笑的臉上看出了一絲不自在的神情,這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蕭弈本是微微上揚的嘴角拉成了一條直線,緊抿著,此刻他幽深的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
姜妍覺得這表情很是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還未來得及細想,心裡不由地咯噔一下,蕭弈不會也以為自已這首詩真的是寫給殷承昭的吧。
接著,蕭弈定然會覺得自已與她來風月樓亦是對殷承昭欲擒故縱的一環。
姜妍心道不妙,就要上前解釋,卻見那一抹頎長的白色身影在她走近前,轉身離去,十分乾脆,甚至都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
“蕭——”姜妍剛邁開腿就被一群人圍住了,這麼一個才女,一朝露了鋒芒,誰不想邀之上門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