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慶蕩是銷衙司第一司捕，他如果一心要逃，又豈會讓密探捉捕到他的行蹤。這他媽的全都是羅慶蕩設下的陷阱，就是為了引我們上當，將我們引到這裡。他殺了北邙四害之後，必然是朝著相反的方向逃走...不，不對，密探沒有回報，羅慶蕩肯定沒有離開這裡...不，不是，他是羅慶蕩，是銷衙司第一司捕，怎麼可能輕易讓密探一直跟蹤著他？”

一時間，趙振俠頭疼欲裂，他無法確定羅慶蕩逃走的方向，究竟是南還是北。

他相信銷衙司密探的追蹤覓跡的能力，可他對羅慶蕩的本事又深信不疑。

“他到底在哪裡？？？”

趙振俠眼中忽然迸射出兇厲的光芒，對閻驍吩咐道。

“東南方向兩百米、西南方向一百米、西北方向三百米，各有一名銷衙司的暗哨，拿著我的令牌，去問他們羅慶蕩的下落，快去。”

趙振俠將令牌扔給閻驍，語氣愈發焦急，快步走到城防司衙役面前，掀起寬袖，露出內衣上面繡著的銷衙司專用護龍標識。

衙役猛然一凜，雙腿發軟就要下跪行禮。

趙振俠一把挽住他，說道：“低調行事。你召集附近的兄弟，給我盯緊儺乩堂，一隻蚊子都不準放出去。”

年輕的衙役忙不迭的點頭，手掌扶住腰間朴刀，腰桿忽地繃直。

“是，保證完成任務。”

得到應諾後，趙振俠拾步向前，就要邁進儺乩堂內堂，可腦海中忽然嗡地一下如遭重擊。

“銷衙司的規矩比你的人頭還重...銷衙司的規矩比你的人頭還重...”

趙振俠緩緩閉上眼睛，拳頭緊握，幾乎要將一口鋼牙咬碎，不甘心的退了出來。

望著將要沒入天寶山的夕陽，留給羅慶蕩的時間，只剩下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就是你的死期。雖然我不能出手，但‘詭婆’蘇溪也足以延緩你離京的距離。”

趙振俠無奈退出儺乩堂地界，只得耐心的在外圍守候等待，走進對面的迎春客棧，尋了個陽臺位置要了壺花茶，監視著儺乩堂的動靜。

儺乩堂不大，止有一層，四四方方猶如棺槨，遠遠的望去很容易認出來。

儺乩堂倒也不小，因為知道這裡是占卜扶乩、做的是聯通鬼神的行當，一般店鋪都遠遠避開，最近的朱氏豬肉鋪子，也都隔了五米距離，中間狹著條寬闊的廊道，像是被整個城獨立出來一般。

若是有人從裡面出來，一眼就能看見行蹤，是斷然不可能遁走的。

而城防司每年一度對店鋪的排查，除卻收取例銀外，也會排查店內是否有暗道密徑。

天子腳下，馬虎不得，一旦發現有密道，直接遞交刑部誅滅九族。

這些排查資訊，也都會統一報向銷衙司。

因此，趙振俠完全不擔心羅慶蕩會循著地道逃走。

不多時後，閻驍快步過來回報。

“根據密探所言，他們親眼看見羅慶蕩走進儺乩堂，此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銷衙司的密探都是由“梅蘭竹菊”四女親自調教，監視追蹤的能力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即便是羅慶蕩，想來也不可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溜走。

這一點，趙振俠清楚，想來羅慶蕩也是清楚的。

趙振俠稍微舒緩了長氣，嘀咕著：“如此說來，他殺了北邙四害後，還是沒有離開儺乩堂。”

與此同時，儺乩堂幽暗的內室之中，兩名男子對坐飲酒。

其中一人正是儺乩堂的大儺師苗成卜，身著寬大黑袍，袍子背面繡著儺乩堂的裂紋龜殼標識，嘴角含笑未笑。

他對面，坐著相貌普通，一臉憨厚老實模樣的何如實。

何如實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不時瞟向門口。

“眼下京城內外都佈下天羅地網，想要逃出去可真是難如登天。”

苗成卜一如既往的穩靜淡然，抿了口普洱淡淡說道。

“你要走，沒人能攔住你。”

何如實一愣，呵笑聲。

“那是自然。這京城內外除了皇宮去不得，便是銷衙司我也能自由進出。只是平日裡需要藏著些，以免太引人注意。儺乩堂這些年來，來往不少達官顯貴。有了掌櫃這層身份，哪怕是銷衙司指揮使司徒殤大人，也得給這個身份三分薄面。”

苗成卜笑著點頭：“你素來不喜官場的爾虞我詐，沒想到這些年下來，你漸已明白其中奧妙玄機。只是可惜了羅慶蕩，他可稱得上真豪傑。”

何如實臉上流露出縷縷黯然，附聲道。

“是啊。誰能想到，當今九五之尊的命令，竟然都出不了皇城。二皇子勾結司徒殤佯稱皇上病重控制宮闈，想要將衣帶詔帶出宮闈也被發現，到頭來，還是落了個兄弟相殘的結局。”

苗成卜曉得他所指的，正是羅慶蕩斬首羅慶松一事。

此事並不是什麼天大隱秘，羅慶松身為清流後起之秀，既然參與內廷宮鬥，有此結局不足為奇。

羅慶蕩作為羅慶松的親弟弟，即便兩人身處不同陣營，也必然會受其牽連。

是故，在斬首羅慶松命令下達之後，銷衙司便將“執刑人羅慶蕩”一事傳遍武林。

哪怕銷衙司無法除掉羅慶蕩，天下之大亦無他容身之地，早晚會死在江湖人士手中。

退一萬步說，若是如此還讓他逃脫了，鳳州羅家又豈能容他呢？

“一個時辰之內，銷衙司的人不會進來。一個時辰後，你再出去。”

何如實點了點頭，坐到一旁開始翻查起賬簿。

此時，儺乩堂門口。

何如實將將打發走兩位衙役，地上的屍體被送去了刑部殮房。

門口圍觀的人群見熱鬧已經結束，慢慢的散去了，何如實長長嘆息一聲。

“占卜扶乩本就陰晦，沒想到又攤上這麼個事兒，今天的生意是沒法做咯。”

說著，何如實將大門一關，扣上鎖，邁步走向對面的迎春客棧。

不經意間，何如實的目光竟與趙振俠相撞，何如實愣了愣神，原地駐足拱手作揖，趙振俠頷首以作回應。

見何如實的身影慢慢消失於圍欄之下，趙振俠的眼神愈發的凝沉起來，心下思忖著。

“是羅慶蕩派他來試探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