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記憶第十五天，當鋪店門依舊大開，蘇楠慵懶趴在櫃檯嚼人參，早已習慣當貓的日常生活。
傍晚時分，時隔五天沒見，典當銀元的顧青又來了。
對方一頭黑髮亂糟糟的，眼眶泛紅，似曾哭泣過。
左手還牽有名八九歲小姑娘。
小姑娘生著張可愛小圓臉，嬌小身軀套有層厚重紅棉襖，那一雙眸子怯生生的，雙手死死摟抱顧青手臂。
來到店鋪櫃檯坐下，顧青撓了撓腦袋，小心翼翼衝看書中的黑衣白秦道，“白老闆，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黑衣白秦斜眸一瞥，繼續低首翻閱手中古舊書籍。
蘇楠好奇探頭觀望。
好傢伙。
書的名字叫：半年如何養出三百六十斤肥豬攻略！
顧青尷尬，伸手拍了拍旁邊小女孩腦袋，開口間，聲音充滿哀求：
“白老闆，這丫頭是我遠房堂妹顧酥，前幾天投奔路上，父母被土匪所殺，僅剩她一人存活。”
“袁老總垮臺，諸方軍閥混戰，這世道又開始亂了，人命變的不值錢，想吃口飽飯都難如登天。”
“所以。”
“你是打算讓我養這丫頭？”黑衣白秦抬眸，目光看向顧青。
興許是心虛，顧青，不敢與男人那道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進行對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言語。
“白老闆，北洋政府群龍無首，軍閥混戰拉開序幕。”
“亂世出英雄，我要去當兵，做大官。”
“想暫時把顧丫頭“典當”在你這裡充當小工三年時間。”
“平日裡管吃管住就行，三年後，我會用一百一十枚銀元大洋，將她與那枚抵押在這裡的銀元共同贖回。”
顧青目露堅定，他拳頭緊握，眸裡似有火焰燃燒。
蘇楠晃了晃耳朵。
確實。
1916年是民國最亂的一年，群龍無首，秩序面臨崩潰。
“白老闆，你是好人，好人有好報，以後定會享清福。”
“小顧酥，還不快拜謝白老闆收養之恩！”顧青臉皮頗厚，一巴掌將身邊小姑娘顧酥摁倒在地。
小姑娘也挺機靈。
怯生生的磕頭跪拜，亮晶晶眸子裡充滿渴望之色。
“白老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三年後咱們再見。”
“告辭。”
“我一定會回來履行承諾！”
顧青拱手行禮，他深呼一口氣拿起氈帽卡在頭上，頭也不回離開當鋪。
蘇楠貓爪托腮，好奇看向捧書觀摩中的黑衣白秦。
第一次。
她從對方那對冷峻的漆黑眸子裡，瞅見麻煩二字。
既然麻煩，為何不拒絕顧青呢？
想了想。
蘇楠權當黑衣白秦心善。
人人自危的年代，讓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流落街道…
後果，蘇楠想都不敢想…
“老，老闆，我能做什麼？”顧酥聲音柔柔弱弱的。
黑衣白秦放下書籍，目光落向店鋪門檻處的掃帚。
小姑娘眼力勁還是有，眼前一亮，立刻起身拿過比她還要高一頭的掃帚，開始笨拙的掃起地…
……
時間流逝，迷迷糊糊中，入夢記憶來到第三年。
這三年間，化作核桃的蘇楠已經徹底習慣當一隻貓。
經常啃大人參大靈芝。
它體型變大不少，全身毛皮油光鋥亮，神駿不凡。
往櫃檯邊安靜一趴，不想引起別人注意也很難。
這三年期間，經常有大事發生。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戰。
1918年，樹人先生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狂人日記》。
蘇楠慵懶趴在櫃檯邊翻看報紙，權當溫習歷史。
很快，這份寧靜慘遭打破，她被一雙纖細手掌抱起舉高高。
蘇楠眼皮一翻，扭頭對上一雙亮晶晶少女眼眸。
歷時三年，十一歲的顧酥長高不少，小小年紀身高已有一米五幾，穿著身麻白裙，散發青春活力。
打工歸打工，店鋪夥食是好的。
蘇楠曾瞅見黑衣白秦隨手磨碎靈芝碎片撒進飯菜裡。
“核桃你看，先生給我買的桃木簪。”顧酥樂到不行，如變魔術般，從兜內取出枚紅色桃木頭簪。
蘇楠眸子裡閃過惡趣味，猛的張嘴叼住木簪跳上房梁。
顧酥性子柔柔弱弱的。
三年來，沒事時，她就喜歡捉弄欺負人家小姑娘。
“喵。”
房樑上，蘇楠故意松嘴，隨後又用貓爪子靈巧的抓住桃木簪。
瞅見這一幕，顧酥面露焦急，眼睛裡水霧開始氾濫。
“核桃！！！”
“你快給我下來！別把先生給我買的木簪給我摔壞了！”
“那可是先生主動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呢，意義非凡。”
蘇楠眨了眨眼，她剛欲跳下來，一道熟悉身影嗑著瓜子突然走進店鋪。
來的，是王婆。
對於王婆這經常來溜門的老孃們，蘇楠可是抱有警惕心理。
對方壞的很，幾個月前抱著只公貓，說要給自已配種。
麻麻的。
逼的自已當場施展王八喵喵拳將王婆和那隻公貓轟走。
“哎呀，小顧酥都長這麼高啦。”王婆背靠門檻嗑瓜子笑眯眯打量顧酥，看了會，目光落在顧酥腳上。
她眉頭一皺，道出番令蘇楠感到“蛋疼”的麻人話語。
“小顧酥該裹小腳嘍。”
“腳太大的話，以後會沒男人要的。”
“喵！”
蘇楠跳至王婆肩膀，一頓噼裡啪啦的喵喵拳下去，砸的王婆嘴裡臭罵黑毛小畜生，最終悻悻離去。
1912年孫先生正式廢除陋習裹小腳，不纏足運動轟轟烈烈的在全國展開。
可在一些思想已經根深蒂固的人眼裡，廢除裹小腳，就是在強制改變“審美”，女人，必須裹小腳。
王婆，明顯就是其中一員，認為女人腳大為醜。
三寸金蓮才是最美的…
“王婆太壞了，天天來吹耳旁風，先生說裹小腳傷身，讓我不要聽她的話。”
“不過話雖如此。”
“王婆還是疼我的，時不時送來一點糕點給我。”
當鋪裡，顧酥嘴裡嘀咕，坐在櫃檯邊愛不釋手把玩桃木簪。
蘇楠舔舐貓爪，習慣性從櫃檯掏出根大人參啃食。
嘎嘣脆，蘿蔔味。
不得不說，黑衣白秦很疼核桃，隔三差五丟出名貴藥材。
蘇楠啃的正起勁。
突然，一陣敲鑼打鼓放鞭炮聲音吸引住她的注意。
她動了動耳朵，好奇竄至屋外屋頂安靜蹲臥觀摩。
只見不遠處一條街道，一匹脖掛紅球的高頭大馬正帶頭前進。
馬身上，還坐著名青年軍官。
青年軍官神氣十足，頭戴北洋軍閥帽子，白手套，黑皮靴，深藍色軍服胸前，別有數枚閃閃發亮勳章。
而在高頭大馬後面，一隊抱槍士兵神情嚴肅跟隨。
！
瞅見軍官面容，蘇楠那叫一個震驚！
顧青。
還真的混出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