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閃爍，屋門緊閉，沈李氏的聲音略帶著顫抖，她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反覆追問著，“你說的可是真的？盈娘和明禮當真能賺那麼多？”
沈文景抿了一口茶，神色相當認真，“我還能騙你不成？若你不信，可以去盈娘藏錢的小盒子看看，那都快裝不下了，我還想著過幾日再給她做個大的！”
沒想到，家中掙錢最厲害的竟是兩個孩子，沈李氏又驚又喜。
可很快，她又開始犯起了愁。盈娘畢竟是個女子，經常在外面拋頭露面也不是一件正經事。
在她的觀念裡，女孩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家中，或是去學習一門手藝。等到了出嫁的年齡，再找個體貼的夫君，相夫教子。
像男人那般在外面闖蕩，絕非一個女子該乾的事。可是，她的女兒竟打破了她的觀念，這讓沈李氏感到不知所措。
從前，她只當盈娘初入汴京，太過無聊，所以才會想著和哥哥一起做生意，等新鮮勁過了，也就回來了。可現在得知她賺了那麼多錢，沈李氏又覺得，盈娘是不會那麼輕易放手的。
拋頭露面先不說了，光是做生意的艱辛，盈娘那身子骨真能吃得消？
從前在新橋鎮，她可是還要喝藥的，好不容易強壯了些，若是再累壞身子，可就糟了。
她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在想.....”沈李氏望向沈文景，遲疑道，“相公，要不你別幹走貨的生意了，就讓盈娘把土豆攤交給你，你和明禮去幹吧！”
“這怎麼行！”沈文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可是盈孃的爹，怎麼能搶她的生意！若真的這麼幹了，還有什麼顏面出現在盈娘面前！
“這件事你莫要再提，那土豆攤本來就是盈娘自個兒做成的，我怎麼能去搶？惠茹，你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念頭。”
瞧著沈文景一臉嚴肅的樣子，沈李氏知道是自已說錯了話，她坐在凳子上嘆氣，“我也是為了盈娘好，你看她又要上街叫賣，又要去酒肆送貨，還要操心收購土豆的事，哪有時間休息。”
“明禮是個男孩，辛苦些也是應該的。可盈娘是個女孩，又是我們最小的孩子，當年那麼辛苦才把她養活，我怎麼忍心看她如此操勞。賺錢養家，本就該是你們男人的事！”
沈李氏這番話讓沈文景無地自容。自古以來，賺錢養家確實是男人乾的事，可他家卻完全顛倒了過來，竟讓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姑娘如此奔波，確實不該。
若是沈嘉盈在此，聽到這番話，定會大聲辯駁，誰說男子才能賺錢？在她的觀念裡女子和男子沒什麼區別，都得靠自身的本事立足。
她既然有賺錢的門道，那就該放手去做，絕不能像沈李氏說的那般，因為體弱就甘於困在家中。
可惜，沈嘉盈已經睡下，自然不能發表自已的意見。
沈李氏繼續勸著，“要不，就照著我說的辦吧！”
沈文景依舊搖頭，回想起在天台上發生的事。那一夜，盈娘眼睛亮亮地告訴他，她愛賺錢的時刻，沈文景就知，盈娘絕不是甘於被困在家裡的人。
“算了吧，惠茹，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想想，若是我們真的做了，盈娘會多傷心。若是因此而和我們離了心，屆時就彌補不了了。”
“還是順其自然，說不定哪一天盈娘不願意幹了，就把這些事丟給她哥哥了。”
當家的說什麼都不肯，沈李氏也就沒了辦法。
況且，她也怕當家說的話會成真，若是盈娘真的同她們離了心，可就糟了。
最終，沈李氏無奈點頭，“算了，那就照著你說的辦，或許真如你所說，有一日，盈娘就厭了。”
“是啊。”沈文景繼續說著，“你心裡的想法千萬別叫兩個孩子知道，這件事我們就當沒說過。”
“好！”沈李氏應著，就要去收拾床鋪。
一夜無夢，醒來後，沈嘉盈覺得格外氣爽。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床鋪，發現二哥二姐已經不見了。
眼下，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她掀開被子穿上衣服，拿起刷牙子和牙粉，就要去外面刷牙。
待刷完牙後，她走向廚房。
此時，沈李氏已經做好了早飯，就等著她起床。見沈嘉盈進來，她喚著，“快過來吃飯吧。”
“好。”沈嘉盈點頭，走了進去，“娘，爹爹和二哥二姐呢？”一大早就不見他們的人影，也不知去哪兒了。
沈李氏把饅頭和豆漿端上桌，拿起一雙筷子遞給沈嘉盈，“一早，你爹就出門送貨了，你姐姐也去了繡坊，至於你二哥，好不容易有了半天的空閒，自然是和附近的孩子們一起去郊外摘野果了。”
敢情這個家中，只有她是最晚起床的！
沈嘉盈拿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口，發覺裡面竟然有桂花的味道，這個時節怎麼會有桂花，她忍不住問，“娘，饅頭裡的桂花是哪裡來的？”
沈李氏坐在她的身邊，拿起饅頭也吃了起來，邊吃邊道，“去年，我和你二伯母一起摘了不少桂花，做成了桂花蜜。眼下還剩了些，就拿來做桂花饅頭了。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
“簡直太好吃了！”摻了桂花蜜的饅頭多了一絲甜味，是沈嘉盈喜歡的，她吃得有些不亦樂乎。
“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瞧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沈李氏臉上浮現出一抹笑。
她細細地打量著自已的孩子，面板黑了些。她有些發愁，也不知讓她繼續出去拋頭露面是好，還是不好。
“盈娘。”她不免叮囑，“若是累了，記得休息，有些事能讓你二哥去做的就讓他去做，你的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弱，可不能太拼命。若是哪一天，身子不舒服了，千萬不要硬撐，一定要告訴我們。”
沈李氏的臉上寫滿了關心，沈嘉盈看了一眼，鄭重其事地點頭，“娘，我知道的，我不會讓自已累著，您就放心吧。”
“對了。”她想起二姐之前所託的事，說是想要拿些鹽烤土豆給雲繡坊的師傅們嚐嚐。
既然上午無事，那她就讓娘做些，帶到繡坊去。
順便再去看看二姐在那邊的情況，看看二姐是不是因為在雲繡坊才變得如此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