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總是被噩夢折磨,吳夢了決定再回仙靈山一趟,去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這次到山門口,又輪值到了那幾個弟子。幾人見了吳夢了什麼也沒說,讓她過去了。吳夢了樂得清淨,略過他們,快步走了。
到了掌門門口,吳夢了走進去,掌門倚在一張美人榻上看書,見到吳夢了,馬上就猜到了她為何而來。
掌門開口問:
“最近總是做關於踏搖孃的夢?”
吳夢了大為詫異:
“掌門您怎麼知道?”
“上次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怎麼會不知道!”
吳夢了上前一步抱怨道:
“師父,您是不知道,這幾天我跟江寄雪快被踏搖孃的夢境給折磨死了。”
“踏搖娘雖然好殺,她的怨氣卻難消。”
吳夢了連忙道:
“怨氣難消,卻不是不能消,求師父給一個消除之法,救弟子們於水火。”
掌門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誰讓她有怨,就找誰,這怨氣不就消了。”
吳夢了想了一下道:
“最讓她有怨氣的莫過於她的丈夫和婆婆了,如此,我現在就去找他們,消除掉她的怨氣。”
說著給掌門深深鞠了一躬,又準備要走,被掌門攔下了:
“你如今去找他們,準備怎麼說了?”
吳夢了道:
“跟他們還有何好說,直接一劍取了那兩人的性命完事!”
掌門很不贊同:
“以殺止殺,為下下策。我們修道之人,總要以感化他人為上策。”
吳夢了不敢違抗師命,口裡只說:
“師父教導的是,徒兒這就去感化他們向善。”
掌門點頭:
“如此甚好,趕緊去做你的事吧!”
吳夢了答應著走了。
到了聚秀樓,吳夢了把兩人總是夢到踏搖娘,皆是因為她怨氣還沒消散的緣故給大家講了,又道:
“掌門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感化讓她有怨氣的人向善了,她的怨氣或許就可以消了。”
江寄雪冷笑:
“兩個蛇蠍心腸的人,怎麼可能會向善,直接了當宰了那兩人最好,免得他們繼續為害人間。”
吳夢了道:
“掌門怎麼說,就怎麼做吧!總不好違了他老人家的話。”
其他幾人都表示贊同。
吳夢了又道:
“說起來我上次去踏搖孃的夫家,並沒有看到她婆婆,這老東西不知道跑哪去了。”
柏叢雪在一旁道:
“如果你們的夢都是踏搖孃的真實經歷,那麼你們把這夢繼續做下去,應該就會有答案了。”
“我倒是沒有關係,就是不知道江寄雪受不受得住,畢竟他做夢時,會與踏搖娘感同身受。”
江寄雪道:
“還是趕緊把這件事解決了吧,我每晚身心都要承受錐心刺骨的痛。在這麼下去,我會瘋掉的。”
吳夢了道:
“那就不等了,我們現在就直接去踏搖孃家。”
蔣泊安見眾人要走,連忙說:
“你們先去,我跟商陸找輛馬車,隨後就到。”
吳夢了從自已的懷裡掏出白花蛇舌草,交給蔣泊安,說:
“不必這麼麻煩,只要你把這草給商陸吃了,就可以帶著他御劍飛行了。”
蔣泊安接過草,勝是詫異:
“你還有這樣的寶貝。”
柏叢雪揶揄道:
“我們的師妹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還我的五十兩銀子。”
蔣泊安忙說:
“師妹的銀子本來已經得了,都是為我跟商陸的事才沒有了,師兄的五十兩銀子,我替她還吧!大家的銀子以後我都會如數奉還。”
柏叢雪道:
“那些銀子都是姓馮的壓榨商陸他們得來的不義之財,如今用到商陸身上正好,你也不必再提歸還的話了。”
吳夢了聽了也說:
“一千兩銀子能換商陸一個自由之身,也算是用得其所。”
說完又對柏叢雪眨了眨眼:
“彆著急,下次我賺的銀子一定給你。”
幾人朝門口走時,樓裡的相公都望著商陸,眼裡盡是羨慕之色。
吳夢了去過踏搖娘丈夫家,也不需要問人,徑直就到了他家門口。
吳夢了上前叩門,出來的還是上次那個男孩。他問:
“姐姐,你怎麼來了?上次你走後,父親發了好大的脾氣,要是被他知道你又來我們家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吳夢了道:
“我這次不找他,專門來找你問一點子事。”
男孩聽說,將眾人讓了進來,在門口望了幾望,確定沒有父親的蹤跡才關門。
吳夢了開口見山的問:
“聽說你還有一個奶奶,怎麼沒看見她的身影?”
男孩答:
“我奶奶去年死了。”
吳夢了倒是沒有想到,那麼一個看起來會遺千年的禍害,竟然死了。
又問:
“你能給我們說說她是怎麼死的嗎?”
“我奶奶出門幹活時,不小心割傷了腿,家裡沒有錢醫治,傷口遲遲不癒合,最後發朧長蛆,躺在床上叫了幾天,就嚥了氣。”
江寄雪忍住心中的快意道:
“你父親就不管她?”
男孩子提起他就來氣:
“父親只知道賭錢吃酒,好幾天都不著家,怎麼會管我奶奶的死活。”
吳夢了道:
“聽你的口氣,你奶奶對你還挺好,那她對你母親怎麼樣?”
男孩支支吾吾地說:
“她對我母親不太好。”
吳夢了冷笑:
“對你母親,不能算不太好,是折磨吧!”
男孩聽見這話,徹底沉默了下來。
吳夢了繼續說:
“你母親的自殺,也跟你奶奶和你父親有關係,對不對?他們長期毆打折磨你母親,最後她承受不住,跳進了秦淮河裡。我一直很好奇,這些年他們對你母親的折磨從未停止,你是怎麼做到看到她受罪還無動於衷的?”
男孩聽完吳夢了的指責,把頭低到了塵埃裡,小聲說:
“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我的父親誰都不在意,如果不讓他打我母親,他就會來打我。我實在太害怕了,有好幾次要不是我奶奶護著,我早就被打死了。”
吳夢了道:
“當年的事,你畢竟還小,做不了什麼也算是情有可原。現在你有一個為你母親主持公道的機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握住?”
“什麼機會?”
“去官府指認出你父親的罪行,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男孩搖頭:
“我父親知道了會打死我的,我不敢!”
“可你母親慘死,怨氣不消,現在死了都不得安寧,你想看她一直這麼痛苦下去嗎?現在能幫你母親的就只有你了!”
男孩繼續搖頭,哭著說:
“我幫不了她,我也幫不了自已,這世界就是這樣,充滿著各種苦難,遇到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吳夢了保證道:
“我們絕不會讓他傷害到你的!”
“你們可以保護我一時,卻保護不了我一世,只要我去告他,他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江寄雪一把將他揪住,拉到一堆農具面前說:
“振作點,你已經是個十幾歲的男子漢了。你這裡有刀有斧的,他要是傷害你,你還不知道反抗嗎?”
男孩聽到這句話話,冷笑了一聲:
“你難道不知道,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子殺父都是要被凌遲的嗎?”
這句話,倒是把江寄雪噎在了那裡。男孩繼續說道:
“就是我去告了他又能怎樣,丈夫毆打妻子只要沒有致死,根本就定不了他的罪。”
吳夢了道:
“可你母親不是死了嗎?”
“我母親是自殺的,並不是被他毆打致死的,這是四方街鄰都知道,並且已經具了甘結的事。你如果想因此定他的罪,根本就不可能。”
“天下哪有這樣放屁的事,打一個陌生人還要去充作苦役,打自已的妻子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這麼說來妻子被丈夫毆打,想要擺脫他的折磨,除了自殺,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
吳夢了不信這個邪,對男孩說,應天府尹我認識,我現在就找他問問去。說著架起長劍,徑到了應天府門口。也不讓人通報,直接闖到了進去。
應天府見是上次那個讓他幫忙查人的女孩,忙問:
“姑娘的妖邪已除了嗎?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吳夢了道:
“妖邪雖除,但還有些遺患要解決。”接著就把前因後果大致給府尹講了遍,問他能給踏搖孃的丈夫定個什麼罪。”
府尹聽完,說了一套與踏搖孃兒子同樣的說辭。
吳夢了怒氣衝衝地道:
“這是什麼狗屁律法,既無法懲戒,也無法讓人向善。我問你,妻子毆打丈夫也是這樣麼?”
府尹道:
“那不是,妻毆夫者,不管有沒有傷,都會擊杖一百。若是謀害丈夫,不管有沒有成功,都會被斬首。”
吳夢了不解:
“怎麼會有這麼不平等的律法?”
府尹道:
“要問為什麼,這個還真是難以說清,總之自古以來就是這樣,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肯定有他的道理。”
很晚之後,吳夢了才回到踏搖娘丈夫家,幾人見她一臉沉重,忙上前問她怎麼了。
吳夢了說:
“跟踏搖孃兒子說的一樣,國法無法懲治他的父親。”
就在這時,馬三桂搖搖晃晃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一屋子的人,把兒子叫過去問:
“他們是誰?”
柏叢雪假意上前施禮道:
“老伯,我們是仙靈山的道士,想在你這裡借住一晚上。”
馬三桂聽了勝不耐煩:
“什麼狗屁道士,滾滾滾,我家裡又不是道觀,誰樂意接待你們。”
吳夢了上前一步道:
“你這潑皮,這麼快就忘了你姑姑奶奶?”
馬三桂見是吳夢了,嚇得後退了幾步,再沒有曾在兒子面前揚言要弄死吳夢了的氣勢,罵兒子:
“既然是你姐姐要住,還不趕快去打掃一間房出來。”
馬三桂家總共兩間房,一間給吳夢他們住,一間父子倆住。
幾人在一起商議,不如明天把馬三桂綁到踏搖孃的墳前痛打一頓,看能不能消掉她的怨氣。眾人都覺得這主意不錯,明天一早就去辦,當務之急是解決睡覺的地方。
吳夢了道:
“這房間就讓給商陸和蔣泊安吧!我們修道之人,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晚上也就罷了。”
其餘幾人找了幾棵高大的喬木,躺在樹枝上,閉目養神,寧心靜氣,不知不覺,睡熟了過去。
上次生產過後,夏若晴很快又懷了孩子,這次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個男孩。
老婆子歡天喜地,把孫子視若珍寶,對孫子母親依舊沒有半點好臉色。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讓她下地織布。夏若晴身體還沒有恢復,坐一會兒就疼痛難忍,織一會兒,歇一會兒,一天下來只堪堪織了一匹布。
等晚馬三桂回來,老婆子趕緊給他告狀。馬三桂依舊不由分說,對夏若晴一陣拳打腳踢,罵她是個懶貨,想讓他們一家子喝西北風。夏若晴告饒道:
“今天實在太累了,容我好好歇一晚上了,明天再織。”
男人怒從心起,說夏若晴竟然還敢還嘴,轉身出去拿來一把尖刀,揚言要把她皮剝了,掛在院子裡的樹上風乾。
鄰人聽見要鬧出人命,連忙來勸,說看在若晴為他們家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
男人因為平時不幹正事,一直被村裡人看不起,也只有在打妻子時才能找回一點男子氣概。見大家都來勸,可憐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越發揚言要弄死自已的妻子。鄰居李老二見不是事,對馬三桂說,自已早起去鎮上買了個豬肘子,現在燉得稀爛,就去他家裡喝幾口,跟他一起把肘子消解了。馬三桂被李老二腳不沾地的拉到家裡,喝了半夜的酒,散了回到家,妻子在母親房裡餵奶,粗暴地把妻子拉回房裡,發洩自已的獸慾。
第二天江寄雪從樹上跳了下來,看馬三桂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死人,語氣不善地問他:
“夏若晴的墳在那裡?”
馬三桂反問:
“你怎麼會認識我的妻子?而且她的墳在那裡關你什麼事?我憑什麼告訴你?”
江寄雪每天被他在夢裡折磨,早就憋了一口氣,如今見他敢跟自已這麼說話,怒從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破口大罵:
“你這蠢東西最好趕緊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不然我就把你的手腳一根根折斷,丟進秦淮河餵魚去,讓你也嚐嚐被淹死的滋味。”
馬三桂想掰開江寄雪抓住他衣領的手,如何掰得開,嘴裡依舊不服氣地說:
“那裡跑來的潑皮無賴,我好心收留你們,你們還要動手打我,敢不敢現在就跟我去縣太爺面前講去。”
江寄雪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誰耐煩跟你講!”
見馬三桂舉手躲避,避開他的手,又給了他幾巴掌。
馬三桂在院子大叫:
“打人了,打人了!”
企圖引起鄰居的注意,吳夢了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塞進他嘴裡。
幾個人威脅他道:
“再敢發出一點聲音,直接把你舌頭割下來。”
男人面對幾人的施壓,徹底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帶著幾人,來到妻子的墓前。
一個三尺高的小土堆,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幾人強迫男人跪下,讓他好好給妻子磕幾個響頭。
馬三桂為難道:
“這世上哪有丈夫給妻子磕頭的?”
江寄雪道:“你害死你的女兒,逼死你的妻子,你這種人死一百次也不夠,讓你磕幾個響頭是便宜你了。”
“這小丫頭片子,我家不想養,弄死也是情有可原!我們村裡還有一座棄嬰塔了,專門用來丟那些女嬰的,怎麼也不見你們說。這天底下那個男人不打老婆,也沒見別人去死,她自已受不住跳河死了,這也要算到我的頭上?你們分明就是把這莫須有的罪名強按在我頭上,好欺負我這個老實人。”
吳夢了啐了他一口:
“就你也配叫老實人?看我們今天不把你打到跳河。”
說著幾人從旁邊砍來了幾根柺棍粗的木棍,輪著一人給他幾棍,打了一上午,男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癱在地上,像一條死狗。江寄雪又上前踹了他幾腳,對著夏若晴的墳墓說:
“踏搖娘,我們已經幫你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希望你怨氣可解,以後不要再來纏著我們了。”
說完就跟著幾人轉身走了,留下馬三桂在妻子墳前痛苦呻吟。兒子一直在後面悄悄跟著,等眾人都走後,來到父親面前,將他扶了起來,一不小心碰到了男人打疼的地方,男人破口大罵:
“晦氣短命的東西,你不知道把我碰疼了嗎?”
男孩不敢還嘴,把父親扶到家中躺下,在父親的罵聲中,找鄰居借了點跌打損傷藥給他敷上,盡心盡力伺候他康復。
幾人離開馬家集後,隨便找了個客棧住下,準備等睡過今晚,確定不做噩夢了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