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和上一章本來是同一章，但是我嫌太長，只好分開的……其實或許可以有個獨立的標題“情懷”或“摯愛”……

“對啊，我姨夫去英國，我舅舅去美國，帶回來的小玩意兒小電子錶小紀念品，全是madeinChina（中國製造）！”胡瑪瑙感慨道，“這就是，MadeinChina，中國製造，世界第一？我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就是這樣講的，那時候我感到好驕傲好自豪……”

“你現在還認為這值得驕傲麼？那天，我一哥兒們做實驗，失敗了，Dean（系主任）很生氣，不是嫌他笨，而是嫌他敗壞東西——這十萬塊能資助多少孩子上學！你為什麼不小心！——那個實驗大概浪費了十萬——”

胡瑪瑙嚇一跳，“十萬？什麼實驗器材那麼貴？”

曾江南差點兒沒噎住。

“美女，你以為，我們做實驗用的是中學化學實驗室裡的坩堝燒杯酒精燈呀……”

“人家又沒參觀過你們的實驗室……”

“你不知道？還有，我們生物系的冷凍電鏡——我們的生物系為什麼騰飛起來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冷凍電鏡都是進口的，美國製造的好吧，當然貴死了！我國能造出來麼？連山寨版也造不出來！還有，隔壁的核磁共振儀壞了，叫美國人來修，美國人說，先拿21萬美元來。也就是說，修好修不好再說，反正要想讓我伺候你，你先掏21萬美元！相當於人民幣一百多萬吶……真修不好呢？打水漂唄……”

“天吶!”胡瑪瑙目瞪口呆。

“所以，這個園子裡的人，都有一種使命感……真的，Dean他們這一代人，大約是改革開放後成長起來的——那時候有個很響亮的口號是“振興中華，從我做起”——然後21世紀初學成歸來，很典型的那種知識分子……你想，你在國外，在老外眼裡你是中國人，而你自己的靈魂，你的心，你永遠不會忘記你是中國人，你不會因為你身在外國你說外國話你就能把自己當成老外，幾十年也不會……”

頓了頓，江南忽然問：

“怎麼判斷一個人是不是中國人？”

“嗯？”

“不是看國籍，而是，看你做數學的時候，心算是不是用漢語……你知道漢語是單音節，九九表最簡便……你瞧，三七二十一……”

“嗯，知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反正要回來報效祖國……就像你崇拜的老師——他們08年回來的，是吧……”

“對，我就是敬佩他們……我們每個出國留學的，走的時候都是這樣想的，學成歸來，報效祖國——根兒在這裡嘛……”

瑪瑙心裡想：嗯，等你做完博士後，學成歸來，怎麼也得三十歲了。我先不考慮那麼遠的事，還得十年呢。

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一下江南的肩膀。

胡瑪瑙抬頭一看，還能是誰。

“好一個講情懷的百花學子！”拉燈陰陽怪氣地說，“一日之計在於晨，我不太理解，為什麼這樣的優秀的青年學子大清早不讀書而是約會……”

江南頭也不抬，也不看他，淡定地說：

“第一，誰約會了？第二，講情懷不是談情說愛；第三，如此簡單的早餐大概不值得有人兒起個大早跟蹤我吃……請坐，敬請吃早餐……”

“謝謝謝謝！美女我可以坐下來嗎？”也不等胡瑪瑙表態，拉燈重重地坐下，嘆口氣，視線好奇地在二人臉上掃來掃去。

“二位早上好！早晨快樂！憑舉國之力，方得百花爭豔，萬木爭春……我拉燈應該努力向卓越的的校友優秀的學子們看齊，焉有資格吃醋？”

胡瑪瑙指著桌子。

“睜大眼看看好不好！這兒有沒有醋碟子！你們說什麼呢！……”

“那我怎麼好像聞到了一股酸味兒？”江南心裡想，沒吭聲。

拉燈沒聽見，自顧自說道：

“我好傻，我好傻，今天才明白，與其天涯海角滿世界追美女不如坐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講情懷……我怎麼沒想起來找個安靜的角落講情懷，哦哦和美女共進早餐……那樣的話，一整天都高高興興歡天喜地笑逐顏開……剛才你說什麼？如果不是約會的話，那是什麼？心靈感應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看來我的靈犀還不夠……”

“差不多吧，你這不是也找來了？”江南淡定地說。

胡瑪瑙聽不下去了，生氣地站起來就要走。

“夠了！你們再不能到一處！你們在一起，能不能不說這樣的話？討厭死了！瘋瘋癲癲一句人話也沒有！”

“哎哎美女，等一下你看，沒有我的角色了，我只好演莎劇裡的小丑了……”拉燈攔住她。

“美女，我很想問你一句話，這個問題對我特別重要……我才疏學淺搞不懂，那就是，一起為什麼，你和我在一起總是像貂蟬一樣哭哭啼啼，為什麼你們倆在一起就這麼……”

胡瑪瑙聽見貂蟬一詞，大怒，不過還是剋制住了。

那邊江南也變了臉色，冷冷地問：

“哥兒們，那你說，誰是董卓誰是呂布？”

拉燈立刻改口：

“哦哦，我是說，我是說，像昭君，像文姬……第二個問題，我始終不明白，我挺可愛的一個人，為什麼每次你一見我就跑？”

胡瑪瑙瞪他說道：

“你非得把人家惹哭，害得人家一天不高興？放心，我以後不哭，我要裝聾作啞，我要學做石頭人，無動於衷……”

說著，飄然而去。

拉燈尷尬地咳了一聲，問江南：

“知道麼，隔壁那個青年才俊，海歸數學家，回母校六年為什麼又歸海了？”

江南不假思索，反問道：

“你想不想登珠峰？”

“珠峰？沒那想法。沒有時間訓練。”

“如果你想去呢？訓練了兩年，投入了幾十萬，人們卻告訴你，很多人沒回來……你還去嗎？”

“這……又不是一回事……”

“無論你做什麼事都會有人跟你唱反調，是不是？……我記得，你可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