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看到蕭允直來的時候愣了一下，心裡咯噔一下。

黎朗挑眉：“掌櫃的不認識蕭大人？”

張伯垂首：“小民就一小店老闆，怎麼會認識朝堂大臣呢？一位黎大人小店都蓬蓽生輝，如今又來一位，以後生意絕對紅火。”

黎朗眼裡帶著笑意，跟平時的清冷嚴肅完全不同，他煞有介事地哦了一聲：“你們店紅火難道不是因為鳳棲於此嗎？”

張伯惶恐又懼怕道：“大人，你不要冤枉小人。”

黎朗沒再說什麼，蕭允直打斷張伯的請罪：“黎兄，不是有要事相談嗎？”

兩人最終落座包廂，蕭允直開門見山說道：“你知道先皇后和鄢督主的關係？”

黎朗點頭，蕭允直笑了笑：“黎大人居然藏的那麼深。”

黎朗：“與我相比，你更厲害，三年時間，跟我平起平坐了。”

蕭允直垂眸：“所以你有何事要說？”

黎朗正色說道：“宇文聿想要把妹妹宇文芷許配給你，還請蕭大人在這之前儘早找個人娶了。”

蕭允直愣住，“你如何得知？你是鄢容的人還是英國公的？”

黎朗沉聲：“我若是英國公府的，就不會提醒你了。”

蕭允直神情有些嘲諷

“鄢督主是不是也吩咐你想辦法讓我儘早完婚？”

黎朗想了想他這個話裡的意思，鄢懷璟居然操心蕭允直的婚事？肯定跟葉與青有關。

他明白了，鄢容這是吃醋了。

吃醋葉與青和蕭允直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陣營裡的，而他是那個威逼利誘硬貼上去的。

以那鄢懷璟的脾性不得獨自氣死啊，葉與青還不見得會為哄他而承諾不見蕭允直。

他還不敢殺了蕭允直，指不定自已心裡憋屈的要死呢。

嘖，真是一物降一物，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他回過神，搖搖頭，“你想多了，我單純是不想你捲入英國府中去，他們註定是個死局。”

蕭允直認真說道：“可是黎大人捲進去了，如今跟我說這些，你又怎麼跟英國公府交代？”

黎朗喝了口茶，“你不用管。”

蕭允直抿唇，“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黎朗呵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你，我只是怕你到時候為難耽誤葉與青的大事。”

蕭允直嗯一聲，“我知道了。”

蕭允直想著，這京城人人都會偽裝。

看似正直不結黨營私的清流黎朗實則早就與鄢督主沆瀣一氣，還玩局中局，把朝堂攪和的天翻地覆，自已卻隱藏在暗處。

在皇帝眼裡依舊是那個剛正不阿的黎侍郎。

而他蕭允直，在外溫和清潤八面玲瓏實則就是個呆訥的木頭，人人都帶著面具啊。

蕭允直回到府上，到了母親房中，他對著蕭母說：“母親，前些天你說的那個人家的女兒，待兒子空下來會去相看的。”

蕭母把藥放下，驚訝道：“你說什麼？你願意成親了？”

蕭允直嗯一聲，“願意了，兒子也老大不小了。”

蕭母太瞭解自已兒子了，她皺眉：“阿月，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遇到事看。”

“沒有的事，只是想開了。”

蕭母神情嚴厲，“你不能心底不願意還要耽誤人家新媳婦。”

蕭允直沉默片刻才說道：“我再不成親別人就要打你兒子的主意了，到時候那些權貴求到皇上面前，就由不得兒子選擇了，其實前段時日陛下就已經試探過，不過被兒子婉拒了，但是婉拒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蕭母呼了一口氣，溫柔說道：“你是在等幫我們的那個姑娘吧，還沒找到嗎？”

蕭允直搖頭，“沒有。”

蕭母沉沉看了他良久，轉而說道：“那應該不會回來了，也許你們有緣無分呢，況且那個活潑機靈的小姑娘要是對你有意思會來找你與你說明情誼，如今一看，是你自作多情罷了。”

蕭允直沉默著，過了很久起身：“母親早點休息。”

蕭允直離開後，蕭母低聲嘲笑：“小木頭，這是實話，生什麼氣。”

蕭允直回到書房，看著遠處書架上一排排的書籍，都是葉與青和張伯給他買的。

13歲的他在飄香居打雜，偶然一次被張伯發現他偷偷看他的書，他以為自已又會跟上一家一樣挨一頓打被打出來，可是沒有。

張伯樂呵呵拍了拍他的頭，“書嘛，多一個人看價值就翻倍了呢，我家二小姐說過，30文錢的一本書一個人看回本，那兩個人看倒賺了哩。”

蕭允直驚訝，不愧是行商世家，連女子都那麼會打算盤。

18歲那年他見到了17歲來京城準備嫁給康王的葉與青。

葉與青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張伯口裡那個書呆子蕭允直。

“你這樣進官場不是個受欺負的嗎？不能太老實，你跟著張伯要學學圓滑處事的啊。”

張伯邊打算盤邊說道：“二小姐，你知道這道理就好，進了皇家可要收住脾氣。”

葉與青撇撇嘴，有些不開心，臉上寫滿了懨氣，即使如此，蕭允直也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鮮豔的有活氣的人。

緊接著也見識了張伯說的什麼叫二小姐歪理一大堆：“人呢，活著不是隻有道理可言的，他還有私慾，要開心要生氣要傷心，這才叫活著嘛，天天講道理，誰能做到？”

她說完又看向蕭允直，“吶，我是說我，蕭允直，你不能學我，你沒家世護著，學我的話會立馬掉腦袋的。”

“……”

蕭允直點頭，認真說道：“允直記下了。”

葉與青唔了一聲，“你接下來半年不用來幹活了，好好讀書吧，銀子我會讓人定時送你家裡也會給你母親請郎中的。”

蕭允直慌忙起身，“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不必如此。”

葉與青皺眉：“讓你做你就做，進朝為官後，有錢了再還回來便是。”

“況且，我也不是白幫你，以後你入朝了，我是王妃了，還有可能會遇到你幫我的 情況呢。”

說完她又俏皮眨眨眼，眼裡的光亮亮的，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她梳著閨閣女子的散發，指甲大小的白色珍珠墜於額間和步搖上，如同蚌殼裡剛剛睡醒的天真嬌憨的公主。

再一次相見，是在帝后登基大典上。

彼時皇上只有她一個妻子還沒有妃嬪，她依舊是明豔的，偌大的紫禁城，所有人都比不過她的華光溢彩。

可是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