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城裡的一切，超越了狂想家最偏執的妄想。

懸掛在天際黑土的樹，濁重到掉落地面的雲朵。

樹梢上懸掛的人彘隨風吹拂，呼哨般的迴響，炸裂了頭皮。

牧雲曾以為自已不會再為任何事感到驚訝，看到顛倒城地獄般的構圖，催生出道心與身體的失重。

頭朝下，腳朝上。

脫離掌控的火焰烈馬，扭動掙扎著飛上天際的黑土地。

劇烈扭動，加快了生命力的枯竭。

不過三百米高空，一匹健碩的駿馬，化作沒有血肉的皮囊。

牧雲第一次，親眼看到了死亡。

沒時間為逝去的駿馬哀悼，過不了多久，悲慘的命運就會降臨到他頭上。

仁義道德，詩書經卷，佛道典籍……全都消失於腦海。

只餘下生與死。

人生的開篇和結尾……

黑紅血絲在倒懸的天地間，像快速紡織的毛線般凝聚。

一道頭朝上，腳朝下的高大身影虛踏天際，黑色衣袍看起來像巨型蝙蝠。

陰鷙蒼白的臉頰上，兩顆針孔狀的猩紅眼眸，沒有任何情感地看向緩慢升空的牧雲。

“你的身體裡……有玄天帝印？”聲音虛幻縹緲，彷彿來自夢境。

牧雲的心中，湧現出一絲慌亂。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講出他丹田裡的秘密。

末日就在黑色混沌的天際……在視野中逐漸放大，現出森寒地府的模糊場景……

黃定尋找弟弟的執念，倒掛在人彘叢林。

桃南身穿針織的米黃錦繡長裙，雙手交疊在身側，臉上是燦若星河的笑，眼裡有無盡溫柔。

心中的慌亂和悵然若失的感覺，頓時令牧雲失了分寸。

他不想死……不想讓痴心一片的佳人徒勞空等。

老魔無聲飛至身旁，猩紅眼眸裡的貪婪，化作右手縈繞的黑紅光芒。

指甲輕易穿透面板，鮮血和疼痛被盡數吸收。

眼睜睜看到肚腹中的本源，並無悲喜。

全身的麻木，像極死亡帶來的解脫。

在感覺不到悲喜的生與死之間，隔著世態炎涼和人生百態。

“還沒到坦然迎接死亡的時候！”一股強烈無比的念頭，在識海中勾勒出天地原本的形狀。

佛道典籍中的資訊，以金光字元形態，從識海中湧進被掏空的肚腹。

來不及抽身的老魔，貪婪猙獰的臉龐，現出極度驚恐。

一根線頭被扯開，力量和身軀隨黑紅血絲不斷流逝。

“求……求你……”老魔的聲音，因驚恐而劇烈顫抖。

走到盡頭，猛然醒悟得道與死亡之間，並沒有明顯的分界線。

逆天而行的長生，阻截長生的天劫……二位一體，鑄就世間因果。

天地倒懸，成的該是魔。

如今乾坤復明，因果歸於有心人。

牧家血脈，盡數平添三境。

四州如雲強者，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顫慄，凝望顛倒城。

帝域！

竟有人邁入了帝域！

桃南步履匆匆地行出書房，仰望天際萬千綵帶般的流雲。

白日灼升的星辰，璀璨如猛烈綻放的神火。

一道浩瀚如海的聲音，在識海中迴響。

大道，就在腳下。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