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鑾骰被砸到氣得說不出話。
躲過子彈,鑾骰靠的是名為「豹子」的意能力。
鑾骰在禁視聞言內部被稱作「從未輸過賭局的莊家」,正是憑藉著這以可以避免有關於自身的最壞結果出現的意能力。
但是這一能力的使用次數有限。
鑾骰不可能把這種救命的能力浪費在躲避海螺和貝殼的砸擊上。
然而以這些已經扔出的、微不足道的貝殼造成的傷勢來判斷,鑾骰有理由相信,對方——眼前不停地朝他扔貝殼的少年,是可以憑著扔海螺直接把他給砸死。
一介禁視聞言組區的頭目,意能力「豹子」的使用者,竟然被一個看起來像是頑劣高中生的少年拿貝殼砸得一身傷。
——無法認同。
——無法理解。
“淦!你給爺死!!!!!!!”
鑾骰怒罵著衝向輝洛。
對方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而且旁邊的白髮小子根本不能算作戰力。
只要近身,藉由純粹的意能強化自已的身體,再加上成年人原本就力壓少年的體魄,鑾骰認為近戰自已有著絕對的優勢。
以極快的速度衝到輝洛面前的鑾骰迅速地出了一記擺拳,目的是一招打碎輝洛的頭蓋骨。
拳速飛快,快到連作為出拳人的鑾骰自已都看不到。
鑾骰提前笑了出來。
這個距離,正常人必不可能閃開。
哪怕是同級別的餘恩者或者盟臣眷屬,都只有被鐵拳爆頭的下場。
眼看差之毫釐的距離,霍霍拳風已經撩起輝洛額前的亂髮。
然而這一拳,像是預先就沒準備要打上去一樣,斜歪著從輝洛臉前的空氣劃過。
“什麼?!”
拳頭做出來的動作絕沒有實現鑾骰的預計。
這記擺拳就應該照著他的想法,在他強壯有力的手臂支配下錘爆那個可惡少年的頭才對。
可是為什麼......
半秒後。
肘關節處傳來的劇痛讓鑾骰理解了原因。
臂彎處,一枚海螺尖銳的一角深深扎入,因為他臂擺的力量,以至於這枚海螺嵌進了他的骨窩——
前臂骨從肘關節上脫離,他的揮出去的拳如掉了鏈子的晃錘,方向不受他的控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由憤怒咒罵轉變成了痛苦的哀嚎。
鑾骰不理解,他分明沒有看到對方有任何的動作。
那枚海螺究竟是什麼時候扎進自已手臂的?
鑾骰無法多想,因為緊接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同一個地方再次傳來。
“來次帽子戲法怎樣?「Hat-Trick」”
鑾骰只能聽到輝洛笑念著意能力的唱名,然後重複的做著同一個動作——
手持海螺,用著像是原始人,「以硬碰硬,敲石進洞」的方式。
輝洛不斷地敲擊著嵌進鑾骰手臂上的海螺露在外面的部分,每一擊都讓力道精準地作用在海螺之上,使得已經撬入肘關節內的海螺更進一步往下刺,
直至從肘關節處洞穿鑾骰的整條手臂。
劇痛之下鑾骰無法發出聲音,如果再張開嘴,他就很有可能因此而咬斷自已的舌頭。
退後,只能退後!
原本以為近身就能夠輕鬆解決眼前的這個少年,但是事情恰恰相反。
接近了之後,鑾骰發現,輝洛才是真正的魔鬼。
“什麼嘛,原來你的意能強化只能作用在身體上的一小部分,沒辦法覆蓋全身,難怪從剛才到現在只用海螺就能把你整個半死,真是學藝不精喔。”
輝洛拋玩著手中的小海螺,諧謔的口吻和漫不經心的動作卻讓人意外的感覺可怕。
“你、你、你到底耍了什麼花招?!”
鑾骰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花招?沒什麼花招啦,只是我家的那位阿姨是開診所的嘛,我不就耳濡目染地對人體結構略知一二咯,再加上我又運氣特——別的好,所以每一下都恰巧能打到你的要害上。”
隨語做出的證明是又被輝洛扔出去的一個海螺,
這一次海螺沒有奔鑾骰的頭上飛去,而是直接下旋著命中了鑾骰的肚臍下三寸。
“運氣......運氣!!!!!”
跪倒在沙灘上的鑾骰捂著自已的胯.下,儘量不讓自已痛苦不堪的表情再顯露出來。
已經達到頂點的憤怒無法發作,自負於自已的實力卻又受此羞辱
——在失控的神經驅使下,鑾骰從腰間掏出了一把槍。
一把裝飾品一樣的老式的左輪。
槍口對準了輝洛。
輝洛遲疑了,表情中是對方如此行為的不解。
「願禱降臨(Inory vent)」和「上帝不擲骰子(Gott würfelt nicht)」,一個是隻能給自已身邊的人帶來正面的增幅的加護,另一個是隻能作用於自身能力所及範圍內的事情。
靠著「Gott würfelt nicht」再扔一次海螺嗎?擊中他持槍的手?或者是扔出去把飛過來的子彈打下來?
都不行,子彈的速度遠遠要比人扔海螺要快。
“從來沒有人敢跟我比運氣!我!唯有我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你覺得自已好運?那就讓子彈來檢驗一下!”
扣動扳機,六彈齊發。
清脆的槍擊聲響徹整個沙灘,驚起無數剛剛歸巢的海鳥。
悄悄漲起的浪潮沖刷到輝洛的鞋印旁,將他來時的痕跡也一同抹去。
輝洛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沒有透過「願禱降臨」的運氣加持躲避子彈,也沒有用「上帝不擲骰子」拾起海螺先發制人。
這一潮海浪退下,沒有來得及撤回的海水滲入了沙地當中。
輝洛的身下,出現了一圈光環。
層層相套的某種魔幻陣法一樣的光環上,閃爍著無法辨識的文字和圖樣。
神聖和威嚴的壓迫感,就像輝洛身旁的這一片大海正掀起滔天的巨浪。
子彈,確實命中了輝洛。
只不過這六顆子彈從輝洛的衣服正面穿過後,又都從衣服的後面穿出。
輝洛上衣的邊緣,僅僅是被蹭破了幾個口子。
“啊!是這樣啊!哈哈哈哈哈是這樣啊!”
眼前的景象讓鑾骰恢復了最基本的認知理智。
他現在忽然覺得自已之前的行為是多麼的瘋狂。
明白了對方強大的緣由,隨即對自已會受傷這件事釋然了。
“王權者!居然是王權者!!你居然是王權者!!!不對,你的「王權石碑」呢?啊!是這樣啊!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鑾骰馬上又笑了起來,哈哈大笑,讓輝洛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徹底瘋了。
“誒,我有這麼好笑嗎?”
“哈哈哈哈——你是王權者!運氣......運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
“奧黛麗娜港裡有一個運氣王,是沒有臣屬,也沒有自已的王族,甚至連自已的王權石碑也無法顯現的「三無」。
......唯一的能力只是運氣的廢物王,原來是你!哈哈哈哈哈哈!是你吧!自詡「強運之王」——輝洛!”
剛剛還出離憤怒的鑾骰這一會竟捧腹大笑了起來,耷拉著一條手臂的他做出了像是自暴自棄一樣的極樂舉動。
全身環繞了代表著「王權解放」狀態的光環,輝洛向每向鑾骰走一步,腳下的光環就又擴大一分。
“那又怎樣?你還不是被我打趴下了嗎?相比之下你應該覺得自已更好笑才對吧?”
“是啊,我被你打趴下了,哈哈哈哈哈,但是作為繁榮王族的小小一介眷屬,輸給王權者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就算你是一個廢物王......可是廢物王,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作為一個王權者,卻贏不了一個小小的眷屬,那該怎麼說?”
輝洛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表情凝固住了,因為他想不到隱藏在鑾骰笑容之下還有何殺招。
王權者沒有回話,鑾骰的狂笑更加放肆。
亡命之徒的瘋狂意志,瘋子和變態一般的言行舉止,還有作為極惡之人的狠毒。
鑾骰用他罪惡的一生提煉出了這樣的笑容。
“記好我的名字,王權者,我叫做鑾骰。就和我的名字一樣,我是個賭徒,從來沒有輸過的賭徒。相信命運是存在的,對一個賭徒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我也相信......”
單手持槍的鑾骰用食指彈開了左輪的彈夾倉。
但是他裝彈很慢,每說完一句話,他才將一顆子彈裝進輪盤。
“可是我和那些期待著命運給他們帶來些什麼東西的傢伙們不同,在我看來他們不能稱之為賭徒——是乞丐,是向著命運乞討的乞丐......
我是不一樣的!我是真正的賭徒!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命運手中賭來的!向命運中已經註定好的下注,讓它變成我真正擁有的東西——就應該這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
輝洛在距離鑾骰僅有幾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鑾骰的狂笑慢慢收斂,他的表情漸漸歸於平靜。
左輪槍已經全部裝填滿了彈倉,接著鑾骰舉起持槍的手,朝天扣動扳機。
“所以我想要賭一場,「強運之王」。”
“我就奇怪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賭,趁早把你收了押去給平行規線,自然會有人聽完你的廢話再槍斃你。”
“不是跟你賭,而是跟她——那個女人。”
鑾骰緩緩放下高舉著的手,然後將左輪槍的槍口,對準了自已的太陽穴。
“「輪盤賭約」,這是我的「意能解放」。”
與王權者的「王權解放」相對應,王族之下的臣屬和眷屬,也會擁有相對應的最強意能力。
換而言之,就是作為一個意能力者最引以為傲的殺招,也是最後的底牌。
“「輪盤賭約」——同時觸控這一把左輪槍的兩人必須要以彼此的性命作為賭注,以死在這把槍下來結束賭局,輸家的結局自然就是死。
賭局開始之後。賭局必須要在這一倉子彈打完之前結束,如果子彈打完,賭局沒有完成,那麼參與賭約的雙方都會死。”
鑾骰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在佐藤希黛拉失去意識的時候,鑾骰就已經預先透過左輪與她締結了「輪盤賭約」。
“喂喂喂,希黛拉都還沒醒呢怎麼跟你賭,而且說了你可能會失望,你要是想用槍打死她,那麼我還是建議你換巴雷特比較好。”
“——「代賭」,可以讓他人代替,參與「輪盤賭約」。”
左輪槍依舊抵在鑾骰的太陽穴上,他搭在扳機上的食指絲毫沒有一丁點害怕走火的意思。
“說來就很奇怪了,等希黛拉醒過來再跟你賭不就好咯,我可不想代替她來和你玩這些無聊的遊戲,說的挺滲人的,但是實際上沒人跟你坐同一張賭桌上的話,不管你有什麼詭計就都使不出來了。”
輝洛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鑾骰說的話在他看來對自已是完全構不成威脅。
“沒有拒絕的選項,如果想要她活下來的話,必須有人加入,為她代賭。剛剛的那一槍,是宣告賭局已經開始的訊號。如果我這六槍憑空打完......”
“按你說的——「賭局沒完成」——那你不是會死嗎?”
“我會死,那個女人也會跟著我一起陪葬。我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一般人,不過只要訂下了「輪盤賭約」,那就等於同意將自已的生命置於「賭局」的規則之下......就算是肉體無法毀滅,只要一個人的意識消亡,也與死亡無異吧?哈哈哈哈!!!!”
看著在聽完了解釋之後被凍在原地的輝洛,鑾骰難以抑制發自內心的狂笑。
不過接著下一秒,輝洛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覺得你可能有點想的太天真了,卵頭。我來代替希黛拉跟你賭的話,你可是必輸無疑的哦。”
“天真的是你,王權者。我有說過讓你來代替那個女人嗎?”
除了自已,輝洛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一直站在原地的白髮少年。
“無妨,讓誰都可以。”
輝洛很放心地擺出了無所謂的姿態。
“呵呵呵,錯了,大錯特錯——要代替那個女人的人,是我。”
鑾骰雙眼圓睜,五官拼湊出了一個獰惡兇橫的表情,
只有人類內心會產生的最純粹的惡意,隨著他的譏笑聲逐步放至最大。
“你們中的兩人,需要有一個來作為我的替身,代表我來進行這場賭局。”
規則,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左輪裡面還有剩五顆子彈。
五槍打完,若沒有結束賭局,無論是約賭者還是代賭者,參與賭局的人都要死。
輪盤賭局的形式很簡單。
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後,關上轉輪。
參賭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已的頭,扣動扳機。
代替的輪換,也十分清楚。
代賭,進行賭局。
如果為希黛拉代賭鑾骰死在左輪槍下,那麼作為約賭者的希黛拉也會被「輪盤賭局」的規則奪取生命;
如果是為鑾骰代賭的人死在左輪槍下,那麼作為約賭者的鑾骰也一樣會死於「輪盤賭局」的規則。
所以在輝洛回答之前,鑾骰的那一邊,就只剩下大笑的聲音。
“如何,最弱的王權者?”
一個屬於無畏於死亡的賭徒已經註定會在賭局結束之後死亡的情況下,用他人的生命來進行人生中的最後一場豪賭。
無論怎麼賭,就算面對的是王權者,他都不會輸。
同時輝洛也知道,除了決定好讓誰去代替他進行賭局以外,說其他的任何話都沒有意義了。
鑾骰,這個男人現在就只是一個想要找人陪葬的瘋子。
就在輝洛躊躇於開口回答之際。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白髮少年——
從頭到尾把一切經過都看在眼裡的蘇朗祈:
“輝洛先生,這場賭局,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