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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傳〔37〕

不久,載垣、肅順、杜翰三人應召而至。太后透過觀察,終於明白,顧命八大臣中,真正能拿主意的就是這三人,而肅順更是其中的核心。

因此,太后直接找肅順談話:“肅順,我想起一件事。皇帝已經即位,懿貴太妃的封號該如何定奪?”

肅順原本以為太后所問之事會涉及大行皇帝的喪儀或宮廷庶務,沒想到竟是懿貴太妃的身分問題!他心知此事關係重大,但又無法迴避,便思索片刻後答道:“按照本朝規矩,母以子貴,懿貴太妃理應尊為太后。不過,這需要皇上親自下旨冊封。”

太后聽後,心中已有定計:“這好辦,我會讓皇帝親自向你們宣佈。”

肅順對太后如此迴護懿貴太妃頗感不解,但他反應迅速,立即說道:“太后明鑑,懿貴太妃尊為太后,雖是慣例,但畢竟是件大事。奴才認為,最好在明天大行皇帝大殮之前,請皇上當著王公大臣的面,親自冊封,這樣更為鄭重。”

杜翰也附和道:“肅順所言極是,請太后三思。”

太后哪裡知道,肅順是有意要藉此機會將兩宮分出高低?她覺得肅順的建議合情合理,加上杜翰的支援,便毫不猶豫地採納了。

夜幕降臨,諸事稍定。太后心中惦記著懿、麗兩妃,打算親自去探望她們。她與雙喜商議後,決定先不去看麗太妃,以免打擾她休息,但可以送些吃食以示安慰。於是,太后將自已食用的冰糖煨燕窩賜給麗太妃,並囑咐雙喜好好勸慰她。隨後,太后扶著一名宮女的肩膀,緩緩走向懿貴太妃的宮殿。

事先已有人前去稟報懿貴太妃。這一日她心情抑鬱,但得知太后親自前來探望,也不禁感到一絲溫暖和感動。於是她急忙迎了出來,按照大禮參見太后。太后親手扶起她,握著她的手,四目相對,兩人眼眶溼潤。許久,太后才輕聲喚了聲:“妹妹。”

這一聲“妹妹”,真可謂是情深意重,讓懿貴太妃感激涕零。她再次跪下磕頭致謝,然後恭敬地請太后入內,閉門密談。

兩人坐定後,昏暗的燈光下,這兩位年輕的寡婦面面相覷,彼此心中湧起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太后毫無保留地開口:“蘭兒,從今往後,我們姐妹相稱吧!雖說我比你小兩歲,但我早些入宮,就當作是姐姐吧。”

懿貴太妃聽到這話,原本鬱悶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然而,她內心深處始終覺得名分比私下的感情更為重要,於是她委婉地回應:“多謝太后的抬愛,只是我們身份終究不同,我不敢如此大膽,直接稱呼太后為姐姐。”

太后坦然答道:“你我的身份,到了明天就一樣了。”她詳細敘述了下午召見顧命大臣的情景,“我詢問了肅順關於封號的事,他回答說需要皇帝親自冊封。我本來想立刻辦理,但肅順又提議等到明天大殮前,讓王公大臣都在場,再由皇帝親口宣佈,這樣更為莊重。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懿貴太妃並未得知召見時的具體情形,此時聽了太后的敘述,心中苦澀如黃連,卻又無法言說。她深知太后被肅順所矇蔽,但太后的情意卻讓她倍感溫暖,因此她選擇沉默,將苦楚深埋心底。

然而,懿貴太妃心中的鬱悶無法排解,胸膈之間又隱隱作痛。她輕嘆一聲,對太后說:“蘭兒,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以前聽大行皇帝談論朝廷或外省的大事,我尚能略知一二。如今肅順他們向我稟報事情,我卻如墜雲霧,這是怎麼回事呢?”

懿貴太妃略作思考,問道:“太后既然聽不明白,那又該如何應對呢?”

太后無奈地說:“還能怎麼辦?只能他們說什麼,我就答應什麼。”

懿貴太妃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就是肅順的奸詐之處!他故意讓太后聽不明白,才好隨心所欲地矇蔽我們。”

太后恍然大悟,驚歎道:“啊!”

懿貴太妃又說:“我找個例子給太后看看。比如恭理喪儀,這本是禮部衙門的職責,但為何恭理喪儀大臣中,禮部的堂官一個都沒有?這難道不是他們作威作福、有意排擠嗎?”

懿貴太妃並不知道,禮部的兩位尚書,一個平庸無能,一個老邁多病,都無法勝任。但從表面上看,她的話確實言之鑿鑿,太后連連點頭,深表贊同。

懿貴太妃冷笑一聲,繼續道:“哼!看肅順那張大白臉,活脫脫就是個曹操!我看,他快要上演《逼宮》的戲碼了。”

這一聲冷笑和這個比喻,讓太后不禁打了個寒噤。“蘭兒!”她急忙說道:“我就是來跟你商議此事的,你有什麼好主意,就快告訴我吧!”

懿貴太妃沉思片刻,開口問道:“太后,大行皇帝賜給我們的那兩個印,你覺得是何用意?”

太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想到你的身分會跟我一樣,所以只有我們兩人,才各持一印。”

懿貴太妃點頭贊同:“太后明見。而且,我認為大行皇帝賜我那‘同道堂’的印,更有深意,他希望我能與太后一同輔佐大政。”

太后聽後,深深點頭:“你說得極是。妹妹,如此一來,你更得助我一臂之力了。”

然而,懿貴太妃卻保持短暫的沉默,似乎在表達一種態度——兩宮同尊,無所謂誰助誰。太后雖未察覺這微妙之處,但也並未深究。

“對了,”太后突然想到一事,眼中閃過一絲靈光,“肅順告訴我,皇帝的‘倚廬’設在煙波致爽殿,讓我住東暖閣,一切都很方便。我想,西暖閣正好適合你居住,明日你就搬過去吧!”

這是太后所能給予的最好禮遇,懿貴太妃雖有意未足,但也不得不向太后稱謝。

“從明日起,咱們姐妹倆一起召見肅順等人,你多費心,仔細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太后提議道。

懿貴太妃卻搖頭表示:“光是見見面,聽聽他們的話,那意義可不大。”

太后急忙補充:“當然了,他們說了什麼不對的,咱們也得指出來。”

懿貴太妃說得更直接:“他們若是不聽呢?”

太后遲疑了一下,答道:“他們不敢吧?”

懿貴太妃嘆了口氣:“太后,你太忠厚了。他們那些手段,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但有一點,我得提醒你,‘上諭’、‘廷寄’都是見了面就發的,若有不妥之處,原可用硃筆修改。太后,你動得了筆嗎?”

太后似乎被揭了短處,微感不快,搖搖頭說:“我不行。你能嗎?”

懿貴太妃平靜地回答:“我也不行。這正是問題所在。我們說了要改,他們若是不改,陽奉陰違地發了出去,這個責任算誰的?”

太后恍然大悟,馬上贊同道:“你說得對!這確實得防。你有何主意,快說說看!”

懿貴太妃微微一笑:“幸好先帝御賜的兩顆印還在咱們手裡。這就好辦了……”

“啊!”太后恍然大悟,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你說得對,不論是上諭還是廷寄,都必須蓋上咱們的印才算數。”

懿貴太妃進一步細化了規定:“太后的那顆‘御賞’印,應蓋在檔案的起頭,而我的那顆‘同道堂’印則蓋在末尾。兩顆印缺一不可。太后,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極好,極好!”太后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太后的來意已經完全達到,而懿貴太妃的期望也在這一刻得以實現!

送別了太后,懿貴太妃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甚至激動得有些顫抖。她深知,這是因為自已對於即將掌握的權柄,尚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夠駕馭自如。

她必須好好想一想!懿貴太妃對自已說。於是,她獨自留在空曠的走廊上,沐浴在溶溶的月色之中,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久,她輕輕地自言自語:

“太后,年僅二十七歲的太后啊!這日子,唉!”

越是富貴,越是寂寞!往後那些空虛的日子,能否用權勢來填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