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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步步殺機

宋國公府。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只因你最開始的回答沒有如陛下的意。”

“當他問你襲擊東門的那夥人是否是涼國公餘黨之時,他期待的答案,並非你口中的答案。”

“他希望你說那些人就是涼國公的人,一切也都是涼國公所指使。”

馮勝沉思了片刻之後,若有所思的開了口,眼神中漸漸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不過他的失望,不是因為徐輝祖沒有明白其中的深意,也不是和朱元璋當時心中一樣的失望,而是對陛下想方設法想要除掉藍玉的失望。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徐輝祖聽完馮勝的解釋,面色一怔,雖然知道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放下了心,可是緊接著卻又眉頭緊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心中所敬重的陛下,不該是這樣的!

“你生性淳厚,把忠義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所以一時看不清,可你要明白,在這俗世當中,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拿到明面上來的。”

“在陛下的眼裡,只有對皇權最穩妥的決定,才是最好的決定!任何與皇權相悖的人或事,都是不被容忍的!”

馮勝無奈的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

聽完馮勝的話,徐輝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神情複雜,不自覺的流露出了滿眼的失落。

“千萬別讓陛下看到你現在這種眼神!”

馮勝看著失魂落魄一般的徐輝祖,提高了嗓音,鄭重其事的叮囑了一句。

“侄兒記下了,都督府還有要務需要處理,先行告辭了。”

徐輝祖回過神來,苦笑了一下,拱手行了一禮,失落的轉身向外走去。

原本他是來求解的,可是解開心中的疑團之後卻又後悔知道了答案。

馮勝目送著徐輝祖逐漸遠去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時,傅友德也從暗室中走了出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面色凝重。

門外的夜色已經逐漸褪去,朝陽的曙光漸漸灑滿整個院落,又是一個太陽照常升起的清晨。

可是馮勝和傅友德二人的心底卻蒙上了一層陰霾。

“來人,備車,老夫要進宮。”

緊接著,馮勝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命令了一句,眼神中漸漸浮現出一絲難以動搖的堅毅。

...

明和殿。

一大早,朱元璋便坐在了書案前,翻閱著六部呈上來的奏摺,可是緊皺的眉頭卻從醒來到現在都沒有舒展過。

翻看的每一份奏摺中,全都是六部官員彈劾涼國公藍玉的內容,這讓他不禁想起了謝林舟和唐玉石二人。

緊接著,他的腦海中又不禁開始回想著昨夜北元密探大鬧京都的事,臉色也變得越發的凝重了起來。

“啟稟陛下,宋國公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陛下。”

這時,腳步聲響起,龐旬緩緩走了進來。

“不見。”

但朱元璋剛一聽完,就直接擺了擺手,一臉的抗拒。

“陛下...”

“可宋國公託奴婢帶話給陛下,說您若是不見,他就一直跪在外面不走。”

龐旬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道。

“少來這套!他願意跪著就讓他跪著!”

“朕知道他因何而來!”

朱元璋不耐煩的將正拿在手裡的一份奏摺摔在書案上,不滿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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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朱元璋動怒,龐旬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急忙躬著身子緩緩退下。

“等等!”

然而就當龐旬即將退出大殿之際,朱元璋卻又皺眉開了口。

“讓他進來吧!”

緊接著,朱元璋近乎無奈的擺了擺手,沉聲說道。

龐旬鬆了口氣,急忙答應了一聲。

“微臣參見陛下!”

很快,馮勝便跟著龐旬緩緩步入了大殿,恭敬地衝著朱元璋行了一記大禮。

“算算日子,你已經許久未曾進宮了吧?”

朱元璋看著跪在地上的馮勝,緩緩問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陛下日理萬機,未經召見,微臣怎敢擅自入宮打攪。”

馮勝拱著手,恭敬地說道。

“說得好聽!那今日怎麼突然來了呢?!”

“朕說要召見你了麼?!”

朱元璋輕哼了一聲,沉著臉問道。

“是微臣唐突,還請陛下恕罪...”

“之所以貿然前來,只因聽聞昨夜...”

“涼國公謀反一案,你有何看法?”

聽到朱元璋的責備,馮勝愣了一下,急忙請罪,可是剛要說明來意,卻被朱元璋直接打斷。

“回稟陛下,雖然老臣與涼國公私交不錯,也有同僚之情,可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如果他真的膽敢對陛下不忠,老臣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犯上作亂者,自古以來都是罪該萬死!”

馮勝渾身一震,緊接著立刻義正詞嚴的說道,沒有片刻猶豫。

由於他低著頭,所以坐在書案後的朱元璋恰好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如果朱元璋能夠看到他此時滿臉複雜的神色,絕不會相信他此時所說的每一個字。

“平身吧。”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閃過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說道。

“多謝陛下。”

馮勝感激的說了一句,緩緩起身,年老笨拙的樣子看得朱元璋不由得變了變神色。

可朱元璋不知道的是,馮勝此時這般老態龍鍾的樣子,根本就是刻意裝出來的。

“昨夜的事,你都知道了?”

朱元璋頓了一下,一邊繼續翻看起了奏摺,一邊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回稟陛下,正是。”

“北元密探突然現身京都,其背後很可能還隱藏著其他的隱秘,如果陛下和朝廷需要,老臣隨時都可以聽候差遣!”

“趁著老臣如今的身子骨還能動,只要朝廷需要,老臣還可以替陛下北上伐元!平定北境!”

馮勝拱著手,無比認真的說道。

“馮卿年事已高,朕怎麼還能忍心再讓你去到那片苦寒之地?上了年紀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你我都再也不是當年意氣風發之時,能享幾天清福不好麼?”

“即便北元賊心不死,也輪不到你們這些老臣出馬,朝廷又不是無人可用,你就安心在家頤養天年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的猜測沒有錯,北元密探現身京都,的確是早有圖謀,昨日錦衣衛在與賊人交手之時,繳獲了一封密信,由此可見,北元一直在我大明都城安插了眼線。”

朱元璋面帶笑意,意味深長的掃了馮勝一眼,接著一邊說著,一邊從書案上拿起了那兩截撕毀的書信,示意龐旬拿給馮勝。

當馮勝看到信中所寫的十六個字時,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他猜到一切都是陸凌川暗中謀劃,但沒想到居然做的這麼逼真,信中雖只有簡單的十六個字,但卻足以令陛下信以為真。

“看來老臣猜測的沒錯,他們果然賊心不死!”

馮勝沉著臉,略帶不忿的說道。

“你覺得他們真的敢主動挑起戰事麼?”

朱元璋直勾勾的看著馮勝,一字一句的問道,看起來既像是求證,又像是試探。

“既有此信,多半不是空穴來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陛下。”

“恕老臣直言,涼國公乃我朝軍中驍勇之將,北元大軍更是對藍玉二字聞風喪膽,如果他真的死了,北元很可能真的有所動作!”

“論軍中諸將對北元大軍的威懾力,無人可以替代涼國公,雖然北元如今早已成不了什麼大事,可倘若一旦再次開戰,邊境百姓又恐生靈塗炭。”

“而且一旦京軍中沒有了涼國公這面旗幟,老臣擔心,軍中恐會生亂,各路諸王也可能對京都再沒了忌憚。”

“真到那時,內憂外患,一切變數皆有可能。”

馮勝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一口氣說完。

這些話,有好多都是禁忌之言,尤其是妄議藩王的那一段,朝中上下,也就只有他敢在朱元璋面前如此直言不諱。

“馮勝,你好大的膽子!”

朱元璋沉下了臉色,冷冷的看著馮勝,沉聲說道。

“老臣所言,句句為了陛下著想,更是為了大明江山!絕無二心!”

“還請陛下三思!”

馮勝聞言,急忙再次跪在了地上,苦口婆心的說道。

他知道,從自己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陛下就在一直試探他,可是為了幫助陸凌川救出藍玉,保全淮西一脈,他已經徹底豁出去了!

他也明白,只要自己表現得越激進,或許陛下就越不可能懷疑他。

“藍玉涉嫌謀反!錦衣衛已經掌握了證據!”

“你的意思,是讓朕既往不咎,放虎歸山麼?!”

朱元璋緊盯著跪在地上的馮勝,一字一句的厲聲喝問道,雙目之中已經逐漸顯露出一絲濃重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