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陽…光嗎”
模糊視線中，李經被刺眼的陽光照醒，他剛想說出口。
卻隱約感覺左手傳來微弱的觸感，一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小女娃正屁股壓著他的左手，而小手則在李經的手臂上翻轉。
那綠色翡翠的手環被屁股掩蓋，為此旁邊的流民沒注意這邊的情況，當作小女孩在拉屎。
忽然李經抽動了手臂，這可把小女孩嚇了一跳，她踉踉蹌蹌跌倒在地。
“咿呀”
小女娃猝不及防的發出了聲，發出的悶聲倒是吸引了旁邊的流民，不過他們並沒有理會，專心喝著水，這赤地千里，好不容易碰到山林有水，他們可不想渴死，有的也在專心啃樹皮。
李經扶起了額頭，那翡翠玉環在陽光下對映出七彩斑斕之色。
這可把一眾流民都吸引過來了，雖然說食物才是最珍貴的東西，但這種首飾常常能從大老爺家裡換些食物。
感受到周圍詫異的目光，以及他們向這邊圍了過來，李經暗道大事不好，不會看上這玉鐲了吧。
真他孃的倒黴，算了玉鐲子可以沒有，雖說是穎兒給自已的定情信物，但生死關頭，性命得先保住。
“各位鄉親，我只有一個玉鐲子，你們自已來拿。”
說罷扔到了一個草叢裡邊。
那個小女娃直接向草叢撲去，然後死死的咬住玉鐲子。
“小女娃，把這東西給我，這種貴重東西，你把握不住。”
幾個饑民大漢準備對小女娃出手，一會掀起了肩膀，露出來了嶙峋的手臂，握著拳頭，緩緩而來。
小女娃反問道
“那你們會給秋兒麥飯吃嗎。”
她拿著玉鐲神色緊張的看著慢慢靠近的饑民，不為別的，她感覺眼前這些人沒有好意。
“你個瓜女娃腦子進水了嗎，還麥飯，要不是現在有樹皮啃 ，老子第一個把你扔鍋裡去。”
“跟著小女娃廢什麼話，搶就完事了。”
而李經這邊在照看柳素心，她傷的很重，已經昏迷不醒了，額頭直冒冷汗，嘴角不時嘔吐，處於半昏迷半醒的狀態。
這天花當真可怕，還好自已打過疫苗，而且就這種病毒，似乎沒他的身體毒厲害，像什麼地溝油，骨泥腸，合成肉之類的常吃，也沒死，不知道是自已抗體好呢，還是這種東西太弱了。
當務之急是找個醫生給自已的師傅治一治，把傷口縫合了，在弄牛痘裡邊抗體搞天花。
秋兒這時候又把玉鐲子丟了回來，她對著李經說道
“這鐲子換不了麥飯，沒用，秋兒不需要沒用的東西，秋兒需要麥飯。”
臥槽，玉鐲子又回來可不是一件好事，這些餓死的流民又齊齊向他看去。
李經現在身子骨很虛弱，耗費太多體力了，他很難站起來。
很快那些流民朝著李經圍了過來，雖然心中罵著媽賣批，但還是有些怕這些流民的，他大聲吼道
“你們不想死的話快退下，我師傅得了天花。”
“天花，天花，是天花！”
這一招果然好使，一些流民果然退下，但總有不信邪的。
“我不信，我就要試試，我估計你這小子在騙我。”
不過，此時一陣馬嘶鳴聲響起，一些馬匪包圍了李經他們，流民四散而逃，李經由於沒力氣，所以只能在原地等死。
馬匪頭頭好巧不巧就是王二虎，他就是附近黑虎寨的大當家，來此抓李經。
他一臉戲謔的盯著李經二人，看到自已的獎金衝自已招手，他倒是騎著馬打量起來。
“呦，二位過的還好嗎，放心抓活的銀子多一點，所以我不會殺你們。”
“你看你那虛樣，恐怕是狼狽的很。”
“哈哈哈哈”
周遭馬匪也隨之笑了起來。
李經微弱說道
“我得了天花，命不久矣。”
這下馬匪們的氣氛才變得詭異起來，王二虎對著下屬說道
“弟兄們，儘量別接觸他們，用弓箭威脅他們走吧，要不然小命恐怕不保。”
不過李經已經快站不起來了，但看到王二虎那真想殺人的目光，他一哆嗦又站了起來，然後攙扶著柳素心你往黑虎寨裡邊趕。
“哼，要不是晚上趕路不安全，早把你們兩個給官差了。”
王二虎冷哼道，此時月亮已經升起，高高的懸掛在天上。
黑虎寨不大，就四個哨塔和幾個茅草房建起來的，寨子裡大概百來號人，房屋依次而建，王二虎的房子自然大一點，有些兄弟則只能聚攏在一個房子裡。
雖說不易，但李經也算是到了牢房裡邊，然後就邊的獄卒關上了門。
這監獄其實也不能完全算監獄，木門和泥土牆在大雨天氣很容易被沖垮，可現在幾乎赤地千里，根本沒有一滴雨。
剛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而現在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已經晚上了，他或許可以嘗試挖洞逃生。
柳素心吐的更厲害了，李經連忙攙扶到牆角，拍拍她後背，儘量不讓她難受。
“嘔….”
一陣咳血嘔吐之後，柳素心緩緩說道
“我自知死路一條，徒兒你拿這塊織絹給我義夫，我這條命算還給他了。”
說吧她手指在那織絹上寫起了血書，
雖然這血書上估計也有天花病毒，但李經沒打算告訴她，大不了到時候自已記著讀出來就是。
上面的字還算工整，但李經完全不太認識上面的字，這個時代字當然是不一樣的。
寫完柳素心就口乾舌燥起來，嚷聲道
“水…..”
“水…..”
旁邊的看守的獄卒一臉不耐煩。
“水什麼水，兩個死人而已。”
李經掏出那玉鐲子打算遞給獄卒，打算賄賂他。
獄卒本來挺高興想去拿，但轉念一想這兩個傢伙有天花，這玉鐲子也不能要了。”
他有些罵孃的說道
“我李七四就是那種人嗎？就算從這黑虎寨出去，讓我娶郡主我也不會拿你們一點東西。”
柳素心愈發難受，她的嘴唇都已經十分乾燥，加上天氣炎熱，她的嘴唇肉眼可見的裂開。
而李經作為她的徒弟卻什麼也做不到，要不是當初被柳素心所救，自已可能就成肥料了。
想到這，他不禁愧疚起來，這時候，他靈機一動。
朝著柳素心嘴唇吻去，四唇相對，一股水流悄悄竄動。
都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倒也未必盡然。
“嗯，師父嘴味道挺甜的，要不再來一次。”
李經盤算著，而身體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行動了。
而正時柳素心也恢復了一點行動力，當她睜眼發現嘴唇與李經貼上的時候，她不禁滿臉不可思議。
啪的一聲，然後加上一句女人的矯喝
“登徒子。”
而後用盡全身力氣扭動到一旁，一臉警惕的看著李經。
“師傅聽我解釋，我這是救你，你沒水喝了，徒兒不忍心讓你渴死。”
“你給我喝了什麼？”
“這個嗎？自然是….”
“哎，總之沒佔你便宜。”
李經無奈搖搖手道。
柳素心又恢復了哀傷的心態，在明白李經心意後也沒怪他，只是看不到元廷破滅的那一天，她實在不太甘心。
“李經。”
“在。”
“如果有一天這片大地能夠沒有蠻夷肆掠，恢復清明的秩序，過上人人能吃飽穿的暖的日子，記得給我上柱香吧。”
她突然露出很期待眼神，而後向那破窗戶望去，月亮依舊是如此的亮，或許明年就不會看到如此美麗的景色了。
而後她又對著李經暢談起來，或許自已死前有一個人唸叨，不那麼孤獨罷了。
她主動引起話題道
“知道我為什麼加入白蓮教嗎？”
“不知道”
“他們常說彌勒佛能普渡世人，寬恕人的罪惡，給人們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那裡不會有戰爭也不會有飢渴餓死的人。”
李經插話道
“可是人性總是貪婪的。”
柳素心莞爾一笑，笑的很美，她接著說道
“是啊。人是貪婪的，我出生那年蒙古皇帝便抄了我家，理由是我父親剛正不阿殺了幾個蒙古人強姦犯，可因為他們是蒙古人，我們只是漢人，他們沒有受到懲罰，我們家全家抄家，我姐姐母親流入教坊司，而我則被師傅所救。”
“師傅待我很好，教我練劍和識字，還有各種師兄弟，都很友好，美好的日子只持續到了我十五歲。”
“我們全教清心修劍不管俗事，本來這樣也挺好的，可是有人舉報我們謀反。”
“那些蒙古人竟是看也不看，問也不問把師傅下獄，然後準備把全教人抓起來，全教人拼死反抗，死傷無數，師傅最終還是被車裂而死。”
“你說這樣的世道它算什麼！”
說著說著她的眼角流出淚水，滿臉憤恨錘擊著地面。
她眼睛也哭腫了，李經見狀用腿腳的一塊破布遞了上去。
“別哭了，這樣的日子會結束的。”
她接過破布倒也沒嫌棄的擦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