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誰在放風箏?”沈青梧在宮裡閒得無聊,趁天氣好出來走走。
“回皇后娘娘的話,是皇上和....”如意偷偷打量眼女子的神色,有些猶豫。
“這麼吞吐做什麼?有什麼是本宮聽不得的嗎?”沈青梧一個眼風掃過去。
“是皇上在陪白貴人放風箏。”
“白貴人?”沈青梧似笑非笑,“當真是好福氣,皇上不僅許她進御書房,連放風箏這樣的事也願意陪她做。”
“皇后娘娘息怒......”如意惶恐道。
“息怒?本宮有什麼可怒的?她身份高貴又算得上絕色,皇上寵著她幾分也是正常。”沈青梧打量了如意幾眼,“倒是你,如此瑟縮做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事沒跟本宮說?”
鳳眸一橫,不怒自威。
如意嚇得跪倒在地,衣袖不小心被風掀起,露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疤痕。
“奴婢不敢....娘娘,下頭的人說,那風箏是皇上親手為白貴人所做......”
這兩天,下頭的宮人都津津樂道,說皇上很是寵愛這位貴人,專門差人去瑤華宮問了白貴人喜歡的圖案樣式,又跟著工匠親手紮了這隻紙鳶。
如意說完後低著頭不敢看娘娘的神情。
不只是如意不敢抬頭,身邊伺候的宮人聞言也各個噤若寒蟬,就在眾人連呼吸都不敢呼吸的時候,只聽女子突然笑出了聲,“不就是幫白貴人扎個紙鳶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皇上如此寵愛她,是她的福氣。”
“是......”如意大氣也不敢喘。
“吉祥,找個機會把那日御書房之事告訴李嬪,李嬪一片苦心,可不能就這麼浪費了。”女人把玩著手上的護甲,面色沉靜雍容,好似剛剛只是隨口提了一嘴罷了。
*
壽康宮內。
“姑母!您可要為月兒做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太后李氏高坐上首,一身明黃色紫藤紋樣綴珠氅衣,帶著護甲的手交疊於膝上,上邊的綴著晶瑩的翠玉,下頭的乃黃金所鑄,鑲嵌紅寶石和珍珠。
梳著兩平髻,髮髻圍繞著一串珠子,正中是一顆碩大的火珠,頭飾右方懸著一串漂亮的珍珠瓔珞,直垂到肩上。
如此奢靡,手裡卻盤著一串佛珠,實在有幾分不倫不類。
看見來人,太后一向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這又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作為兄長最疼愛的嫡女,太后待李明月自然是極好的。
李明月跑到太后身側,怒氣衝衝,“姑母,您可要給月兒做主,那白貴人實在過分!都是因著她,皇上才會把我送的吃食都丟出來,還不許我再往御書房送東西。而且,皇上還許那狐媚子進御書房!”
太后手裡盤的珠子一頓,“當真?”
“千真萬確!”李明月就差舉手發誓了。
李氏有些為難,她並非皇帝生母,兩人的關係也只是淡淡。
皇上一向忌憚外戚專權,連帶著也不樂意自己插手後宮事宜。
見太后這般猶豫的樣子,李明月抱著她的手臂就開始搖晃,“姑母,您是太后,懲治一個小小的妃嬪罷了,皇上不會怪您的。”
“不得無禮!”太后眼神一睨,只是語氣中並無斥責,月兒自小被兄長驕縱慣了,入宮後還好有自己照拂,否則這樣的性子實在是不適合後宮。
“罷了,那哀家便見見這位白貴人。”李氏無奈道。
李明月絲毫沒看出太后的為難,興高采烈,“月兒知道姑母最好了~”
*
面對太后的傳召,白如馥絲毫不覺得意外,又或者說,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那日在御書房得知李嬪送來的東西后,白如馥就決定引誘皇上不滿李嬪。
而此事定會被人有意告知李明月,李明月作為李氏嫡女,性子張揚跋扈,受了這種委屈,自然會去求太后姑母做主。
太后疼愛兄長嫡女,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皇上不滿湖廣總督李正宏已久,忌憚李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太后插手後宮事宜,皇上心中定會不喜。
那如何體現自己不受太后擺佈的形象呢?太后越打壓誰,他便越寵愛誰。
白如馥莞爾一笑,儀態萬千地走進壽康宮。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萬福金安。”做足了的儀態端莊得體,挑不出錯。
李氏看著下面的女人,一身象牙白暗花細絲褶緞裙,和月兒比起來素淨極了,真的會是狐媚之人嗎?
“平身吧。”李氏心中有些猶豫,下一秒看清女人的面容,心中的那點懷疑也蕩然無存。
她見過兩代帝王的後宮佳麗,所有的美人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女人分毫。
難怪皇上會被迷了心智,李氏肅穆道,“白氏,你可知罪?”
白如馥不慌不忙屈膝,“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御書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妃嬪豈能擅入?”李氏不見女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加重語氣,“後宮不得干政,此乃重罪。”
“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並非擅入御書房,是皇上應允臣妾在旁伺候筆墨,並非干政。”
意思就是,我不是自己闖進去的,是你兒子要讓我進去的。而且我也只是在旁伺候筆墨,不存在干政一說。你還有什麼不滿,就找你兒子說去吧。
李氏一梗,心中不喜更盛,“白氏巧舌如簧,其心不靜,哀家就罰你抄寫《心經》,明日送來,你可有異議?”
不怕你罰,就怕你不罰。
“臣妾遵旨。”
*
“皇上,該翻牌子了。”敬事房張公公呈上托盤。
裴時裕暫時停筆,修長的手指滑過托盤上的一塊塊綠頭牌,來回幾遍,“白貴人的呢?”
張公公趕緊解釋道,“回皇上的話,晚膳前白貴人身邊的宮女傳話,要奴才將娘娘的綠頭牌掛起,說是.....今日無暇侍寢?”
“無暇侍寢?”裴時裕重複一遍,隨後看向一旁的蘇如海。
“回稟皇上,午後李嬪去了壽康宮,然後白貴人就被太后召去。在裡頭待了一個時辰才出來。”蘇如海想了一下,補充道,“奴才聽說,白貴人出來時似乎剛哭過,想來是受了委屈。”
裴時裕摩挲著玉扳指不說話,神色莫測。
皇上不說話,兩位公公也不敢吭聲,只能在一旁候著。
半晌,“下去吧,朕去瑤華宮。”裴時裕站起身來,大步朝外走去。
“擺駕瑤華宮!”蘇如海高聲道。
“小主,您歇歇吧,再這麼抄下去眼睛該壞了。”入畫為白如馥添了點茶水,心疼勸道,“您晚膳還沒吃呢,好歹吃一點吧,就是明日沒有完成,太后娘娘仁慈,想來也不會責罰您的。”
裴時裕剛進東偏殿,便聽到這話,默不作聲地拐進屏風後。
只見長案上擺著一套梅蘭的紙硯,紙張上的墨跡還未乾透,字是漂亮的小楷,想來寫得十分認真。
“朕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裴時裕面色不佳,突然響起的話驚得主僕兩人急急回頭。
看見是皇上,白如馥打算起身行禮,還沒站穩,便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軟,頓時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裴時裕沉著臉將女人抱到床上,“還不去給你主子傳膳!”
入畫趕緊跑了出去。
白如馥本就白皙,再加上勞累和沒吃飯,臉色更是不好,“皇上您別生氣,臣妾只是一時暈眩罷了,一會就好了。”
“真是胡鬧!”
裴時裕背過身去,卻覺得背後貼上一層溫熱,一雙手臂環住自己的腰身,“皇上別生臣妾的氣,臣妾只是擔心抄寫不完,明日沒法和太后娘娘交差。”
心下一軟,“即便如此,也不能這樣糟蹋身子。”說著,牽起那雙脂凝玉滑的小手,許是握筆久了,白玉般的手指磨得發紅。
“不必抄了,明日你也不用去壽康宮了,朕會讓人去和太后說。”裴時裕拍版,白如馥自然不會拒絕。
只是還得造作一番,“這樣不好吧.....太后娘娘會生氣的,臣妾不希望太后娘娘不喜歡臣妾.......”
裴時裕只覺得眼前的丫頭單純得好笑,她憑什麼認為認認真真抄寫了佛經,太后就不會厭惡她。
僅憑他寵的是她,而不是李家的女子這一點,太后就永遠不會喜歡她。
只是到底沒有這樣說出口,這樣傻一些也好,“不必擔心,朕晚上就歇在這,免得你陽奉陰違。”
皇上晚上決定歇在自己這,不是因為真的心疼自己受太后欺負,只是想打太后的臉罷了。
白如馥勾了勾嘴角,斂下眸子裡的清醒,只作嬌羞狀倚在男人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