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至年底,天氣越發冷了。
入畫抱著一件雙面繡錦厚絨毯走進內室,輕輕蓋在白如馥身上,細心地揶好,嘴裡唸叨,“寒冬臘月,大雪封山,也不知道娘娘寄去平疆的信件能不能按時抵達.......”
正說著,一抬頭就看見女人蒼白的臉色。
“娘娘,您還覺得不舒服嗎?”入畫的眉頭都快打結了,憂心忡忡地問,“奴婢再去找袁太醫來。”
白如馥有些疲憊地靠在床頭,如今已是七個多月的身孕,身子越發笨重。
雖說這孩子倒也乖巧,不鬧騰,她自己的身子也爭氣,很少難受。
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她總覺得心跳頻率有些異常,人也煩悶焦躁。有時候還會覺得宮縮加劇,一陣一陣地難受得幾乎要吐出來。
傳太醫來診脈也說一切正常,月份大了可能會出現一些不適,可白如馥覺得不對勁。
女子鴉睫低垂,神色卻分外清明,“入畫,把本宮身子不適的訊息放出去。”
入畫一愣,轉瞬明白過來,“娘娘是懷疑有人做手腳?想逼那個人自己跳出來?”
白如馥沒有回答,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只是需要驗證。
袁太醫很快趕來,景妃娘娘近日胎象不穩,身體不適,他也很是心焦,只是這昭陽宮裡裡外外的所有物件都被檢查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袁正佳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戰戰兢兢地給景妃把脈,果然,還是脈息不穩。
他正糾結著怎麼開口,就聽景妃幽幽說道,“袁太醫,皇上臨走前將本宮託付給你照顧,可近來本宮屢屢身子不適,胎象不穩,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眼下年關將至,皇上也快回來了........”
袁正佳忙磕了個頭,身子顫抖,“娘娘恕罪,微臣定然拼盡一身醫術,保娘娘和皇嗣無恙。”
“本宮自然相信袁太醫的醫術和忠心,”白如馥收斂笑意,眉眼微冷,“只是眼下還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但憑娘娘吩咐。”袁正佳把身子埋得更低了。
*
妍妃和李美人來的時候,吟詩剛用粉把白如馥扮得更蒼白些,連帶著遮了遮嘴唇的血色,整個人瞧起來病態而憔悴。
“我不過幾日沒來瞧你,怎麼這樣沒精神?”妍妃瞧見榻上女子那副病懨懨地模樣,急得快走幾步坐在榻邊,握住女人微涼的手。
相比於妍妃,李美人不敢如此逾越,就規規矩矩地坐在榻邊的矮凳上,也是神色關懷。
白如馥捏了捏妍妃的手心,扯開一抹笑,“公主的身體重要.......”
青鸞公主體質不好,入了冬更是三天兩頭的生病。前天午夜,又開始低燒不斷,妍妃也是衣不解帶地看顧著,心力交瘁。
“什麼重要不重要的!?你和鸞兒都很重要!”妍妃氣得打斷她,“我今日才得知你這幾日身體不適,若不是明珠差人告知我,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白如馥聞言,帶著笑意掃了李明珠一眼,“妹妹的訊息倒是靈通。”
李明珠心中一緊,臉上的表情頓時有幾分僵硬,“皇上不在宮中,嬪妾擔心娘娘月份大了有諸多不便,所以讓宮中人時刻注意著昭陽宮的動向,若是有什麼情況也好相幫一二。”
“妹妹有心了。”見白如馥似乎只是隨口一說,李明珠這才放下心來。
“你啊,和鸞兒一樣不讓我省心。生育可不是開玩笑的事,那是去走鬼門關,千萬不能大意。”妍妃還是繼續說個不停,“袁太醫呢?今日可來幫你診脈了?”
白如馥拍拍她的手,妍妃是真心實意關心自己,都說關心則亂,眼下妍妃這副模樣倒像是照顧生病的青鸞公主般。
“已經讓吟詩去請了,想來一會就到。”話音未落,袁太醫跟在吟詩的身後走進殿中。
“微臣給各位娘娘請安。”
“快起來吧,不拘這些虛禮,趕緊給景妃瞧瞧要緊。”妍妃一揮手站起,把榻邊的位置讓給袁太醫。
袁太醫起身,先是路過了坐在矮凳上的李美人,鼻尖微動。
然後又和讓位的妍妃擦身而過,眼神中帶了一絲凝重。
白如馥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應該是發現什麼了,也不出聲,就由著他為自己把脈。
說的還是那些老話,只是又加了一句,“娘娘如今身子不適,在飲食上須得格外注意,若是誤食了夾竹桃、淡竹葉、藏紅花等物,後果不堪設想。此外,娘娘無事時還需多走動走動,才能有利生育。”
“有勞太醫了,吟詩,送袁太醫出去。”白如馥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神色倦怠。
妍妃見此,只又交代幾句細枝末節的東西,便起身告辭,讓她好生休息。
待兩人走後,吟詩帶著藏於偏殿的袁太醫回到榻前。
“如何?”女人美目一凝,哪裡見半分方才虛弱疲乏的姿態。
袁太醫連忙道,“娘娘英明,微臣確實在李美人的身上聞到了麝香的氣味。”
白如馥猜的果然不錯,她也曾看過一些醫書,知曉近來自己身上的不適之症像極了麝香所致。
所以她讓人把昭陽宮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部仔細查驗,卻一無所獲。別說麝香了,連一點髒東西都沒有。
她胎象不穩,難受之狀時有時無,倒像是外物不時重複刺激所致。
既然身邊的東西沒問題,白如馥就把目光放到了自懷孕後,常在昭陽宮進出的妍妃和李美人身上。
如果她們中有人身上帶有麝香或者燻了含麝香的香,常常來昭陽宮久坐,距離又近,這樣反反覆覆地刺激,胎兒會越來越暴躁,母體也會日益虛弱。
所以她讓人將身體不適的訊息放出去,那個人又怎麼會放過在自己虛弱之時再行刺激的機會呢?
於是,她讓袁太醫從二人身側經過的時候加以分辨,果然在李美人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幽幽的麝香甜。
味道很淡,若非醫者極難聞出,但又足以讓孕婦產生不良反應。
袁太醫離開後,一側的入畫有些猶豫地開口,“娘娘,此事真的會是李美人所為嗎?會不會是有人借刀殺人,想要借李美人的手害娘娘?”
也不怪入畫不相信,實在是李明珠自入宮以來就同自己交好,從來不曾動過別的心眼,也一向安分守己,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想要玩一出母子俱損戲碼的人。
如果真的是她所為,只能說李明珠實在善於隱藏。
只可惜,她低估了白如馥的防備之心。白如馥從來就不會打心眼裡徹底相信任何一個人,所以李明珠的蟄伏和演技只是無用的裝飾罷了。
女人閉上眼,安逸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是不是她,很快就有答案了,她.....按耐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