汧縣縣城。
縣府衙門中一派熱鬧景象。
這幾天,趙子銘率領部下到縣城後,在縣長沈遐熙的協助下,解決了營房、被服等問題。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後,沈遐熙特意為趙子銘舉行了一場正式的上任宴。
宴會在縣府衙門內的寬敞庭院中舉行,沈遐熙身著西裝、笑容滿面,與趙子銘並肩走進了宴會廳。
見兩人到來,在場的鄉紳名流紛紛起立鼓掌表示歡迎。
落座之後,沈遐熙首先給趙子銘介紹參加宴席的諸位鄉紳名流。
沈遐熙拉著趙子銘的胳膊徑直走向一個身穿長袍、氣質雍容富貴的老者面前,介紹道:“趙團長,這位是朱家寨鄉的朱家訓朱老爺,也是咱們省議會的議員!”
對於這朱家,趙子銘雖說常年在外讀書,但也是有所耳聞的。
朱家可以稱得上是汧縣的首富,在全縣10多個鄉里擁有耕地2000餘畝,其中僅朱家寨鄉就有600多畝。
朱家在縣城和省城還有房產二十餘處,開設釀酒作坊、商鋪等十多個。
趙家在梨林川鄉也算是大戶人家了,但與朱家相比仍然是不值一提。
隨後,沈遐熙又帶著趙子銘逐一認識了其他鄉紳名流。
他們或是地主、或是商賈,都是在汧縣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紛紛起身互相敬酒。
朱家訓也拉著兩個中年男子走到趙子銘面前介紹道:
“趙團長,這是我的兩個侄子,朱文和朱武,分別擔任磨兒塬民團和咸宜關民團的團總,今後他們兩個就是你趙團長的部下了,還望趙團長多多提攜他們二人!”
一旁的沈遐熙也湊過來說道:“趙團長,咱們縣保安團除了你從梨林川帶過來的三個營之外,準備再成立一個四營,營長和營副我看就由朱文和朱武分別擔任吧!”
趙子銘聽後眼神中微微閃過一絲不悅,之前沈遐熙邀請他擔任縣保安團團長的時候,所提條件中是有將磨兒塬和咸宜關民團納入縣保安團序列這一條。
但是對這二人的任命提前連自已的意見都沒徵求過,這是覺得吃定自已了嗎?
不過趙子銘也不擔心,以後有的是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分別朝著朱文和朱武拱拱手:“兩位朱團總,以後咱們可就一口大鍋裡吃飯的弟兄了!”
“那是!那是!”
寒暄完畢之後,朱家訓順勢坐到了趙子銘的身旁,拉著趙子銘的手,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趙團長準備怎麼燒這三把火?”
趙子銘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回答:“子銘認為,眼下當務之急便是掃平匪患,還汧縣百姓一個安寧祥和!”
沒想到朱家訓卻搖搖頭說道:“哎,趙團長此言差矣!”
趙子銘疑惑不解的看向朱家訓,拱拱手說道:“還請朱老爺賜教!”
朱家訓接著老神在在的說道:“依我看啊,這土匪不過是纖芥之疾,真正要防備的,是那些泥腿子們!”
他說著抬起頭環顧了一下週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趙團長可能有所不知,我得到訊息,聽說南方那邊正鬧什麼農會!”
“那些泥腿子簡直是要造反了,他們建立了農會和農民自衛隊,鬧騰著要減租減息、平分田地,一些鄉紳被他們逮捕、遊行甚至槍斃!”
“土匪們不過是想要我們的錢,這些泥腿子們一旦得勢,那是既要我們的錢、又要我們的命啊!”
聽著朱家訓的話,趙子銘微微皺了皺眉頭,眼裡不可察覺的閃過一絲不屑,而這一切全都被沈遐熙看在了眼裡。
酒宴結束後,眾人很快陸陸續續散去,縣府宴會廳裡只剩下了趙子銘和沈遐熙。
沈遐熙看著趙子銘沉思的側臉,心中暗自揣摩著這位新上任的縣保安團團長的想法。
他明白,趙子銘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必有打算。
“趙團長,今日之宴,可還滿意?”沈遐熙輕聲問道,試圖打破沉默。
趙子銘抬起頭,微微一笑:“沈縣長安排得周到細緻,子銘感激不盡。”
沈遐熙點點頭,又說道:“朱老爺的話,趙團長可有何想法?”
趙子銘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那沈縣長是如何看待的呢?”
沈遐煕沉吟片刻,沒有正面回答趙子銘的反問,而是又問了趙子銘一個問題:
“子銘,你知道汧縣的稅已經被徵到什麼時候了嗎?”
“還請沈縣長明示!”
沈遐煕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在我剛到任汧縣的時候,前幾任縣長已經把稅收到八十年以後了,也就是……西曆二零零六年!”
“怎麼會這樣?”趙子銘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前幾任縣長是怎麼幹的嗎?”沈遐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上任之後巧立名目,拉攏鄉紳繳稅捐款,鄉紳們交了,百姓們才能跟著交錢,得錢之後鄉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怎麼才七成啊?”
沈遐煕苦笑著搖搖頭:“七成那是人家的,縣府能分三成還得看朱老爺的臉色。”
“誰的臉色?”
“朱家訓朱老爺的臉色,在汧縣這地界上,縣府要想做點事,沒朱家點頭,幾乎是不可能的。”沈遐熙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這樣說來,任命朱文和朱武為縣保安團四營營長和營副,也是那位朱老爺的意思了?”
沈遐熙點了點頭,嘆息道:“確實如此。”
趙子銘眉頭緊鎖,看來汧縣的這潭水很深啊!
如此看來,這番履新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除了要對付吳山王友邦這夥土匪之外,這朱家恐怕也非易與之輩。
看來自已得儘快擴充實力了,在真正強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將不復存在。
趙子銘這邊還在沉思之中,沈遐煕又繼續說道:“我此番請趙團長擔任縣保安全團長,除了對付匪患之外,還有一個用意……”
見沈遐煕用猶豫的目光看向自已,趙子銘開口道:“沈縣長請講!”
沈遐煕深吸一口氣道:“趙團長年輕有為,銳氣十足。這另外一層用意,就是希望趙團長能助我打破如今汧縣這暮靄沉沉的局面!”
聽沈遐煕這樣講,趙子銘反倒有些疑惑。
這沈遐煕既是前清的舉人,現在又做著北洋的官。
按理說像他這種出身的人,不與那朱家一起沆瀣一氣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有這種覺悟?
趙子銘審視著沈遐煕,委婉的提出了自已的疑問:“我聽說沈縣長也是大戶人家出身……”
話沒說完便被沈遐煕打斷了,“趙團長,我明白你的意思。實不相瞞,我雖是北洋的縣長,但我本人卻是孫先生的信徒。”
“如今孫先生坐鎮廣東,南方各省已然是轟轟烈烈,北方卻仍舊是死水一潭,軍閥連年混戰,百姓民不聊生,我沈遐煕雖心有所向,卻力有未逮,真令人傷心啊!”
“從來憂國之士,俱為千古傷心之人,當今中華大地,只要是有血性的,那個不是傷心之人啊!”趙子銘也不禁動容的說道。
“趙團長,你我二人既然同感傷此世,何不攜手一試?只要他志同道合,哪怕是滿路風霜,總會有豔陽高照的一天!”沈遐煕面帶希冀的看向趙子銘。
趙子銘聞言,心中亦是一熱。“子銘定當全力以赴!”
沈遐煕伸出手與趙子銘緊緊握在一起,“子銘,放心大膽地去幹吧,縣府會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