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

在H市城郊見到李道玄的時候，夏末心裡還有準備。畢竟李道玄與張國棟乃是同門，都是龍虎山的修士。

但當李道玄看見許茉容後，躬身叫出的那一聲稱呼時，夏末承認自己沒有繃住。

“師姑。”

“師姑？”

夏末雙眼有著大大的疑惑，這李道玄大上他半輪年紀，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歲數，居然叫許茉容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叫師姑！

許茉容對夏末輕笑，應聲接下：“哎~師侄乖乖。”

許茉容滿意地去摸師侄的腦袋，只不過一雙手伸向的目標卻是夏末。夏末趕緊退後兩步，不滿道。

“輩分亂了吧許姐姐！”

“我又沒讓你稱呼我師姑。”

“我那是疑問句！疑問句好嗎？”

“別扯犢子，上車。”

三人上了車，夏末坐在前頭，從後視鏡裡去看李道玄。他始終穿著那一身玄黃道服，手裡拿著一把拂塵。夏末對這物件可是印象深刻，畢竟神念比試時就是這把拂塵，差點屎都給他打出來。

“夏兄貌似對在下這拂塵很感興趣。”

夏末還有些沒適應現在的情況，一輛現代科技的汽車，坐著三個會道法的修士，前座兩個是現代服裝穿著，後座一個是古代服裝裝扮，無論是手裡的拂塵還是說話的語式，都是極其古樸的。

而且他還喊許茉容叫師姑！

“李大哥這把拂塵，可是好生厲害。”那天抽得夏末半死不活的，正是這把厲害的物件。

李道玄笑道，頗有道家仙人的風範：“這把拂塵，鬚毛取自翎蹄神鳥的羽毛煉製而成。”

夏末瞪大了眼睛：“翎蹄？是…”

“就是師尊斬殺的那尊神靈。”許茉容開口說話，談起自己師尊來也是格外自豪，“那神靈說是神靈，其實也是神獸修煉而成。這把這把拂塵鬚毛取自翎蹄的羽毛，可是一等一的神器。”

“原來所謂的神器，也是用神靈軀體上的物件煉成的。”怪不得神念大賽的時候，李道玄拂塵竟能破開他奈米機甲的防衛。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路往著西南高原而去。龍虎山，正是在蜀地深山。

蜀地之處，並沒有大型的人類都市庇護。以往的城市廢墟已然變成深林，城外的山林原野都是破敗不堪，路途之上遭遇多次妖獸襲擊，三人本事都是不淺自然沒有什麼大礙，但多次遭受襲擊的汽車卻是罷工了。

三天之後汽車擱淺，停在蜀地山外。他們的目的地也沒有多遠，三人也就下車步行。一下車，夏末就望見了遠處天空的一片紫色陰雲，帶著極度壓抑的濃厚氣息。

“那裡就是神隕之地嗎？”

許茉容也是望著那個方向，些許時候點點頭：“這一道彎，正是師尊當年與翎蹄大戰，留下的痕跡。”

夏末吞了吞唾沫，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被削平的山峰。山腳處的地勢很是奇怪，因為這裡存在一道寬達幾百米，蜿蜒纏繞半座山峰的鴻溝，像是神靈在人間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筆，還真是神靈大戰的手筆。

幾人正是從鴻溝入山，望著深溝高達數十米的牆壁，那些巨石像是被刀切一般橫截面整整齊齊，很難想象當年呂洞玄與神靈翎蹄的戰鬥，到底是有多麼的驚天動地。

前方的鴻溝中有一些村落，倒是讓夏末很疑惑。荒山野嶺沒有人類大都市的庇護，這些村民如何在妖獸肆虐的郊外生活的。三人走進村子，才發現村子裡用泥土雕塑了眾多神像，隱隱看出一副神鳥的軀體。

而那些村民，正在虔誠跪拜在神鳥像前，香火瀰漫在每一尊神像前。

李道玄搖搖頭，有一些不屑：“當年正是翎蹄殘殺他們的祖輩，如今卻又是他們給翎蹄供奉香火，真是可笑。”

村民一個個回過身來，像是一具具沒有靈魂的軀體，痴痴站在原地盯著路過的三人。夏末從他們的眼睛中望不出青白，甚至不能分辨這些無神的軀體，是否還算得上是人類。

許茉容解釋：“進入鴻溝之時，你應該早早感受到，這道裂縫之中還餘留著當年翎蹄的神意。那些普通妖獸畏懼這股神意，自然不敢接近。方圓幾百裡的倖存者，都把這裡當作聖地一般，又供奉庇護他們的神靈翎蹄。只是這股神意，修行者待久了都會被影響心智，更何況這些普通人。”

夏末感知得到，裂溝中那股禁忌般的神意，正不斷敲打著他的心神。而這一股力量，只是來源於早早隕落多年的翎蹄。這些村民在這裡避難，躲過了妖獸，卻是沒有躲過神靈的殘存神念。

路過軀殼一般的村民，繞過前面的山峰，在下午時刻三人來到高樹林外。雖是下午的時日，但在天空中紫雲的遮天蔽日下，這裡的光照已經與夜晚沒什麼區別。

而更讓夏末滯愣的是，面前狂野生長的高樹林，真的太高了！他從沒見過樺樹楊木能長這麼高，站在樹底眺望，像是站在一座都市百層大廈樓底。這些高樹林像是長到了天上去，遠遠走過來的時候，像是一堵神靈鑄成的高牆，又像是翻卷而來的海嘯。左右橫生，樹頂竟然高過了附近的山巒腰身。

那股禁忌與莊穆之感，帶著無盡的死亡氣息。

李道玄揮動拂塵，再一次破開龍虎山的宗門禁制，卻是沒有破開最後一道擋在眾人的高樹林禁制。

夏末抬頭，遠處天高地闊，清明朗朗。只是自己三人頭頂，像是正有一輪圓月從紫雲中破出。

李道玄說：“圓月之時，林中的妖物都會變得更加嗜血暴虐，我們在這裡歇息，明日一早再進入禁地。”

三人原地休息，夏末卻是問許茉容：“你都到了這裡，不回你宗門瞧一眼？”

許茉容小聲說：“宗門禁地，宗主是不讓任何人進去的。”

“那我們…”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在瞞著宗門擅闖神隕之地。”

夏末精神有些緊繃，禁地中不斷傳出詭異的異獸嘶喊，像是帶著人聲的哭喊，始終讓他平靜不下去。他有預感，這一次進神隕之地一定萬分兇險，自己是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不該讓許茉容陪自己犯險一趟。

“許姐姐，其實我進去取了神靈的血液就好，你不用這麼敬業進去冒險。”

“你在擔心我？”許茉容笑著望他。

“我只是擔心你拖我後腿。”

“滾。”

望著這邊兩人的罵戰，李道玄搖了搖腦袋，原地打坐念著道咒清除腦中的神念。些許時刻，三人都是皆有所感，立即起身對著入山的方向嚴陣以待。

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從山口走近，三人都是皺著眉頭。這個小女孩，正是他們在村子裡見過的姑娘，都是與那些村民一起，被翎蹄的神靈腐朽了心智。

那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到三人身前，麻木的面目像是一個小小的木頭人。她機械般的抬頭，露出一個再突兀不過的笑容。說話的時候，喉嚨裡像是卡著沙子。

“哥哥…姐姐…客人…”

小女孩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讓夏末三人不知道她的意思。按照常理，這小女孩如今雖然還有人身，但只是一副軀殼，不該有人類的思想。這幾個聽不清的片刻，像是要招待三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一般。

夏末開玩笑：“龍虎山下的村民，可真是好客~啊嗚~”

夏末最後一個音節變了調，因為這位原住民的好客，是掏心掏肺的好客。只見她機械性地揮動右手，枯木般的手指一下插入心臟處，將乾癟的心臟從胸口處掏出，送到三人眼前。

“客人…招待…”

小女孩的臉色還是帶著詭異的笑，許茉容催動體內靈氣，李道玄時刻舉著拂塵，夏末手心早早燃出小股三色火焰，一時間場面僵成一團。

一瞬間，小女孩的面色有些紅潤，那一副紅色染到她手心乾癟的心臟，染到三人的腳底，直到將整個高樹林山林外，都給染成了紅色。

三人下意識抬頭，染紅大地的不是血液，而是夜空紫雲中，一輪深紅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