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黑貓很滿意自己成功和葉方明簽訂契約，但葉方明並不開心。
原因無他。
就因為和黑貓磨磨唧唧了半天，他沒有趕上五點半的那一趟公交車。
“拜託，距離你們早自習還有83分24秒鐘，你急什麼？”黑貓趴在葉方明的肩膀上，慵懶的甩了甩尾巴。
“……”
葉方明這麼著急其實不是為了趕到教室，而是學校門口的早餐店。
為了掙點外快，葉方明每天早上都會提前一兩個小時，去早餐店幫忙。
看來今天是沒法賺這個外快了。
身為人工智慧的黑貓並不能理解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
它只覺得，葉方明好像有點太瘦了，
瘦削的肩膀隔得它難受。
啟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才好。
它的程式設定裡，它只能選中一位孩子成為它的宿主，必須要將這位孩子培養成人類社會公認的學霸，推動整個時代的發展。
現在選中了葉方明，那它必須要儘可能的培養他。
想到這，啟的尾巴不耐煩的甩了甩。
“你們下週五是不是有一次物理測試？”
“嗯，怎麼了？”
啟的紅瞳微微眯起來，“釋出任務，在下週五的物理測試中獲得滿分，任務獎勵：十萬元人民幣。”
葉方明的腳步頓了一下，瞬間他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有壓低的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他不錯的心情。
“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你們人類的喜歡果然和我資料裡顯示的一樣庸俗又廉價。”
啟作為一隻貓型人工智慧，雖然擁有自主意識，但它還是更喜歡AI的思考方式和感情態度。
人類的情感，總是會影響到它的判斷。
等他們走到了學校內，上課鈴聲剛剛響起。
葉方明這下子也沒有時間在教室沒解決早餐了，只能打算把兩個饅頭塞進桌洞裡。
但沒想到，他的桌洞此時此刻已經被其他東西塞滿了。
啟從他的肩膀上跳下來，紅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是想看一場好戲。
“看來有調皮的孩子把你的桌洞當成垃圾桶了。”
“他們可不是什麼調皮的孩子。”
葉方明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黑貓啟能聽見。
“當然，畢竟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葉方明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啟是怎麼做到一會能讓其他人看見它，一會兒又看不見的。
問就是M博士的黑科技。
在其他同學眼裡，葉方明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穿著髒兮兮的衣服，頭髮又髒又亂，一直駝背低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要是非說有什麼不同，可能是他今天有點高低肩吧。
黑貓啟表示，這鍋它不背。
它的身材可是非常的修長優雅的，怎麼會把葉方明的肩膀壓成高低肩。
黑貓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坐在葉方明的桌子上，好心勸他，“根據我的掃描，這堆垃圾裡混雜了一些玻璃碎片，小心不要被劃傷手了。”
“手受傷了可是會影響參加考試的。”
“我沒打算收拾，反正收拾完了還會扔新的，倒不如一直不收拾。”
“……”
潔癖的啟第一次有了想打死這幾個亂扔垃圾的孩子的心情。
往葉方明桌洞裡扔垃圾的幾個刺頭，此時正在相互打眼色。
強迫自己露出正常的表情，可眼底隱秘的興奮，和嘴角洩出的弧度暴露了他們就是罪魁禍首。
魏浩是這群刺頭的老大。
他迫切想看到，葉方明看見這堆垃圾時的反應。
令他不爽的是，葉方明竟然只是在原地發呆了半天，然後對那一堆垃圾熟視無睹，坐在了座位上面，從書包裡掏出語文書，開始背古詩。
？？
就這點反應？
這慫包。
一整個早自習，魏浩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彷彿有一群螞蟻在他身上爬，哪都刺撓得慌。
整個人坐立難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痔瘡犯了。
啟覺得真是有意思極了。
原本它還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到後面，它直接坐了起來，紅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好奇地盯著魏浩瞧個不停。
“你說，我們要不要下課給他送一瓶馬應龍痔瘡膏？”啟故意壞心思的說道。
“第一，我不想一大早就去挑事捱揍，第二，我現在渾身上下一分錢沒有，最值錢的只有我的腰子，買不起痔瘡膏，第三，請你不要趴在我的書上睡覺，我還要看書。”
啟翻了一個白眼，邁起優雅的貓步，從葉方明的桌子上走到了同桌的桌子上。
葉方明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垃圾桶的位置。
由於本人性格孤僻，家庭情況複雜，其他同學對他也保持著半嫌棄+敬而遠之的態度，導致他現在連個同桌都沒有。
當然，正常人也不會願意坐在垃圾桶旁邊，也不願意和一個跟垃圾一樣人當同桌。
從現在起，貓咪啟就成了他的新一任同桌。
希望這個人類不要不識好歹。
無錯書吧幸好，葉方明也不在意。
啟順勢躺倒，正好這個位置也能曬到太陽，沒過多久，它就昏昏欲睡了。
“喂，我沒帶數學書，把你的書給我。”
見自己一計不成，魏浩又生一計，得意洋洋地雙手環胸，向葉方明要書。
葉方明頭也不抬，靜靜地低著頭看語文書。
魏浩被他這幅半天打不出一個屁的態度惹急了，一把扯起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看向自己。
“我在跟你說話，你是聾了嗎？垃圾。”
本來昏昏欲睡的啟，瞬間被這一番動靜吵醒了。
紅色的眼睛裡甚至還有些睡眼朦朧。
它環顧四周，發現班內的學生們，都已經被他們這一番動靜吸引了目光，若有若無的打量著他們。
但沒有一個人制止魏浩的行為。
啟甩了甩腦袋，伸了一個懶腰，對葉方明說道，“釋出任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未來學霸可不能任人欺凌，請向同學們展現你的王霸之氣吧，任務獎勵：兩箱牛奶。
我可以透過微弱電流刺激肌肉，保證你的身體機能被髮揮到極限，足夠你揍翻全班了……
對了，你房間裡的那堆蘋果和氰化物半成品，已經被我的分身處理掉了，我不管你想拿那玩意去害誰，但我還不想唯一的宿主年紀輕輕就去蹲大牢。”
葉方明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堵住了。
他天天去菜市場門口撿爛蘋果，撿了整整兩個月，就為了從蘋果核裡提取那麼一點點的氰化物。
沒想到現在全都被啟給扔掉了。
努力了這麼久的成果，一夜之間全部泡湯。
憤怒不滿的負面情緒如同張牙舞爪的藤蔓，肆意生長，纏繞住他的心臟，跟隨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他的每一個肺泡都在叫囂著他過去的成果和計劃瞬間成為了泡影。
好煩啊……
葉方明緩緩抬起眼瞼。
他明明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好像只有好脾氣的人，才會被人理所應當的欺負。
葉方明那雙無聲的黑色眼睛，如同化不開的墨水，魏浩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漆黑的顏色，黑到他的心尖微微顫抖。
當他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葉方明面前露怯，心中的怒火瞬間點燃。
他剛想說什麼，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教室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自己被葉方明背摔在了地上。
後背傳來陣陣發麻的痛感，他的目光愣在了天花板上。
“葉方明你……”
“我？”葉方明腦袋一歪，像是被人砍斷了脖子一樣，瘦骨伶仃的頸椎只剩薄薄的一層皮支撐著頭顱，“為什麼你非要天天找我的麻煩呢？”
“……哪有！”當然是因為你好欺負…
魏浩才不會把這種話說出口。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葉方明喃喃自語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其他同學能夠聽見了。
“你總是像個跳樑小醜一樣湊到我跟前欺負我每次都是這樣，我已經忍你很多次了。但你好像只會蹬鼻子上臉。這一次呢你向我的桌洞裡扔垃圾當然沒有錯，因為我就是個髒兮兮的垃圾垃圾只能呆在垃圾桶裡，幸好屬於我的座位就是垃圾桶垃圾桶就是我的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你就一次次的讓其他垃圾佔據我的垃圾桶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連個垃圾桶都無法獨自擁有？”
葉方明直接跨坐在了魏浩身上，用手掐著他的脖子，黑黢黢的眼睛像兩個黑洞，他的臉色泛出不健康的紅暈，瘋狂極端偏執的情緒影響著所有人。
魏浩看見葉方明的額頭，臉頰泛出了密密的汗珠。
然後，葉方明露出了一個笑容。
尖銳的虎牙並不可愛，更像是某些恐怖故事裡的反派怪物擁有的獠牙，猩紅的牙齦充血，晃的他眼睛生疼。
怪物，怪物……
這傢伙就是個純粹的怪物。
一個沒有道德，沒有理智的，已經處在發瘋邊緣的怪物……
魏浩的每一個骨骼都在發出尖銳的嘯叫，訴說著恐懼。
“現在，向我道歉，向所有被你欺負過的人道歉。”
葉方明的手下逐漸用力，魏浩只覺得自己的肺部快要炸開了，整張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我……呼嘶呼嘶呼嘶，才不呃呃呃你…”
“再說一遍。”
“我……啊啊啊啊啊！！！！”
“不對，不對。”葉方明笑著搖了搖頭，像是一個溫和的年長者指導不聽話的孩子一般，猛的給了魏浩胃部一拳頭，“你要說對不起，好孩子必須要學會道歉。”
“我求求你了，葉方明，我真的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不對，還不夠”
“對，對不起，我向所有人道歉，我就是個人渣，我以後再也不欺負別人了，一定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好學生，求求你了你……”
終於聽到了想要聽到的話，葉方明瞬間從魏浩的身上起來，笑容從嘴角咧到了耳後。
魏浩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來。還沒站穩，腿就是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鼻涕奪眶而出。
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了葉方明僵硬的笑容，扭曲沙啞的嗓音混雜著肌肉摩擦的笑聲。
魏浩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自己怎麼就招惹上了這麼一個瘋子。
比魏浩更後悔的是黑貓啟，它整個貓都快裂開了。
葉方明到底在做什麼啊？！！！
這人怎麼隨時隨地亂髮瘋，彷彿下一秒就要四肢並用陰暗的爬行追著上去咬人屁股了。
它是讓他展現未來學霸的王霸之氣，不是瘋批之氣。
這和它想象的不一樣！
按照它的計劃，未來的葉方明可是要成為人見人愛十項全能的學霸的。
現在，葉方明這番發瘋舉動，徹底把它的計劃打亂了。
人見人愛是不可能了。
沒見到其他同學都跟見了鬼一樣嗎？
本來葉方明周圍就空蕩蕩的，這下子真的形成了一片真空。
上課鈴聲再一次響起，魏浩被他的小弟扶去了醫務室。
葉方明又恢復了平常懦弱陰暗逼的形象，靜靜的低著頭。
其他同學非常有眼色的離他更遠了。
“你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什麼嗎？”
“知道。”葉方明點點頭。
啟嘴角一抽，恨鐵不成鋼的用爪子拍了拍桌子。
“你還知道你在做什麼，我是讓你當學霸，不是讓你隨時隨地的發瘋。
你這樣子怎麼成為同學敬佩老師欣賞社會認可的學霸？”
“不，其他同學已經很敬佩我了。”
葉方明抬起頭，沉沉的目光移向其他同學，當他與一名正在划水的同學目光對上時……
那名同學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目露驚恐之色，恨不得從教室裡逃出去。
“……這已經不是敬佩了”
它的這位宿主，好像對正常人類的情緒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