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像指縫的沙，當你鬆開手的時候，一瞬間就會隨風飄走。

一個半月的時間轉瞬即逝，江離高中後的暑假生活也到了尾聲。

9月5日，格外的炙熱。

因為開學季的原因，雲中火車站人山人海，將本就不寬的檢票通道擠的水洩不通，基本上到了進去就能擠掉一斤脂肪的程度。

江離在進站口慢慢排隊，周圍無論男女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

其中不乏一些剛畢業的小女生看的羞紅了臉。

頂著略約有些凌亂的四六分碎蓋，戴著黑銀半框鏡，上穿咖色短袖T恤，下配淺藍色的直筒簡約牛仔褲，腳穿純白帆布鞋，活脫脫一個禁慾系帥哥。

江離看了看手錶，九點十分了，距離檢票開始還有二十八分鐘。

還來得及。

這次去江都，王奔放原本是要跟他一起去的。

王奔放報考的江都大學企業管理專業，江離報考的哲學專業 ，兩人順路。

但是他爸媽王有錢和夏青竹想親自送他去，早在前天就已經出發了，現在估計還在那邊旅遊呢。

本來他們一家也邀請了江離，但他婉拒了，理由是想多在家陪陪爸媽。

隊伍行進的很是緩慢，時不時能聽到一些人的抱怨聲。

不過還好隊伍不長，也能接受。

雲中距離江都有一千二百公里遠，路上要花二十多個小時。

因為距離太遠，江離選擇了硬臥。

一開始他是打算買機票的，後來想了想，坐火車可以看到沿途的風景，就放棄了坐飛去江都的想法。

江離的鋪位是9號車廂13號的下鋪，相比中上鋪方便許多。

檢票完剛進入9號車廂，一股子異味就撲面而來。

有泡麵的，有汗臭的，有腳臭的，還有香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江離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對他而言，這都是灑灑水。

前世在工地的時候，那才是一言難盡。

沿著過道，江離很快就找到了自已的床位，除了下鋪外，13號的中上鋪和14號的上中下鋪都已經有人了，大多都是年輕人。

14號下鋪的位置是一個女生，女生戴著口罩，看不清長什麼樣。

江離把行李放到床頭邊，坐在床邊看著注視著窗外。

隨著嗡的一聲，火車緩緩啟動。

伴隨著一陣又一陣kangchi kangchi的聲音，視野之中的風景也不斷變換著，從城市到農村，從丘陵到平原，從湖泊到江河。

江離看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看著看著，他突然產生一個疑問。

重生前的時候自已也是坐的這班火車，怎麼對這些風景沒一點印象？

想起來了，前世的時候自已是跟夏暖陽一起買的票，我在十三號下鋪，她在十四號下鋪，當時只顧著表現自已當舔狗，完全錯過了這一路的風景。

真特麼虧啊！

……

星漢省到江都中間要跨越兩個省，彩雲省和碧波省。

而下站便是彩雲省的省會春明市。

等到火車平穩到站，這個車廂中鋪和上鋪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推著行李箱下車，一個個都很青澀，想來是剛上大學的學生。

剛下去沒多久，烏泱泱的一群人又上來。

最先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和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提著一堆東西。

大媽看了看手中的車票，又看了看幾乎要頂到天花板的床鋪，心裡哀嚎。

我滴老孃耶，這誰上得去啊？

怎麼睡嘛？這麼點位置？

不行，這次還是得找人換個。

找誰合適？

大媽看了看坐在下鋪床邊看風景的江離。

小夥子長得很俊，可能是因為兩隻手交搭在一塊的原因，健壯的胳膊比大媽大腿都粗。

再看看自已旁邊的好大兒，瘦不拉幾，最多跟對面那小夥一七開。

一秒鐘死七次的那種。

“小夥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應該好講話……吧？”

大媽暗道，想上前跟江離商量一番，餘光突然瞥到十四號下鋪的位置。

一個穿著白短袖的女生正睡在那兒。

大媽眼前一亮。

這女娃看起來就好欺負。

諒她也不敢不換。

她一把將她帶的東西扔在那女生旁邊，隨後砰的一聲一屁股重重坐下。

那女生猛地睜開眼睛，捂著胸口，心有餘悸地打量著周圍，顯然嚇得不清。

大媽展露出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閨女，你是到哪兒的啊？”

“江都！”

“太好了。”大媽激動地大叫，隨後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道。

“我的意識是，好巧啊，我也是到江都的，阿姨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商量。”

“您說。”

“我是十三號上鋪的，五十多歲了，腿腳不方便，你跟我換一個鋪行不行？”

女生猶豫了片刻，誠懇道。

“我下鋪是加一百多塊錢買的，離地方也比較遠，還要十多個小時，要不你找別人換吧。”

大媽一聽，臉上的笑容唰地一下消失了。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愛心都沒有。”

“十幾個小時就不能換了嗎？”

“我一大把年紀了，你這麼年輕，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兒呢？”

連續三個問題，直接把女生給問蒙了。

她有點想反駁，可是想到人家確實年紀看起來也不小，去上鋪也不方便。

從小的教育又是讓她尊老愛幼。

女孩兒有些弱弱地回道。

“那您能不能把差價給我”

大媽一聽，頓時來氣了，她眉毛一挑，嘴角的一顆黑痣都要飄起來了。

“嘿？你這孩子有沒有點道德？”

“你做好事兒還想著回報啊？”

“無私奉獻懂不懂？”

說到這，大媽突然一拍大腿，前仰後合地哭嚎，聲音傳遍整個車廂。

“啊！現在的年輕人啊，太沒愛心太沒教養了。”

周圍瞬間圍過來一群吃瓜群眾。

標題起的好，群眾少不了。

他們有的拿著瓜子，有的拿著花生，有年輕人，也不乏一些年紀大的。

“這小孩兒真沒禮貌。”

“那姐一大把年紀了，換個位置怎麼了？”

“啥都想著要錢，我們當年工作的時候要錢了嗎？”

“我看啊，這小孩兒就是鑽錢眼裡去了。”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女孩兒坐在那兒，可能是剛被吵醒的緣故，整個人意識都還不清晰。

她只看到床邊坐著個大媽，在那兒哭嚎。

周圍圍著一群人，嗑著瓜子審視自已，眼神充滿了指責。

彷彿她不換是天大的罪孽一樣。

可，可這個本來就是我自已加錢買的啊。

她要換坐我要差價這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怎麼這麼多人都指責我？

我又沒有錯。

“姑娘，不是我說你，換一下，照顧一下老人，行不行？”

“年輕人那麼嬌氣幹什麼？”

“你今天做了善事，明天就會有善果，阿門！”

“你也會有老的那一天，今天幫她就是幫你自已。”

女孩兒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大媽看到這，也不嚎了，她站起來，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算了算了，年輕人不願意換就不換吧，不強求，是我倒黴，連下鋪都買不到。”

“姑娘，換吧……”

“換吧……”

“換……”

女孩兒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周圍的人彷彿圍成了一個圈，她則是那圈裡是人，不斷地被他們給斥責批評。

可是，明明我什麼都沒做錯啊。

我只不過是要個差價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都要逼我？

見氛圍差不多了，大媽衝中年人使了個眼色。

中年人上來指著她鼻子就是一頓罵。

“我媽一大把年紀了，換個位置怎麼了？”

“怎麼了？”

說話間，中年人直接伸出手，想把女孩兒給硬生生拉起來。

大手充斥了女孩兒的瞳孔，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整個人蜷縮在一起，閉上眼睛把頭死死地埋在膝蓋裡。

“滾！”

伴隨著一聲厲喝，一隻大手猛地抓住中年人的胳膊，中年人不斷地搖晃想要抽出來。

可是那隻大手就像是鐵鉗一樣，任憑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臉憋的通紅都動不了。

“你，你幹什麼？”

“快放開我兒子？”

她急了。

江離瞥了她一眼，一把甩開中年人。

這老太婆看著就煩。

本來他不想管的，但是這老太婆太煩了。

人家一個小姑娘不想換，你還逼著人家換。

不同意還來硬的？

還有王法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姑娘受委屈，他就難受。

沒別的感覺，就是難受。

“人家既然不想換，就別逼人家，她不欠你的。”

“我都一大把年紀……”

“你一大把年紀關她屁事兒，欠你的？吃你家米了？花你錢了？”

“你這孩子咋說話呢？”

“你想讓我跟你怎麼說話？”

“你媽怎麼教你的？連……”

“我媽教我在外面別受委屈，遇見你這種人，更別讓自已受委屈，你媽咋教你的？教你在外面專門佔便宜為難別人？”

俗話說遇見問題別回答，回答你就輸了，正確的方式就是丟擲另一個問題，讓對方去想答案。

重生一遍江離深諳此道。

提問題永遠比回答問題更簡單。

“嘖，你小子能不能不要得理不饒人？”

“你還知道你不佔理啊？”

這時，旁邊一個大媽看不下去了，上來勸道。

“小夥子，做人不要斤斤計較，吃虧是福。”

“呵呵。”江離看著那人冷笑一聲:“那我祝你，祝你全家一輩子吃虧，福如東海。”

“你……”

一句話把這個大媽憋的半天都沒說出來話。

“虧你還是個大學生，道德都沒有。”

“咦。”江離一臉嫌棄地看著說這話的人。

“你有道德也沒見你換你出錢啊？。”

“年輕人，誰都會老，你就不能讓著她點？”

“我又不是她爹，幹嘛讓著她？”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大媽一臉兇相地撲過來，看她這樣子，是想動手。

江離活動了下指關節，手指咔咔咔地響。

饒是讀了這麼久的書，脾氣涵養都好了很多，此刻依舊氣的怒火中燒。

前世在工地這種人他見多了，仗著自已年紀大，女的，撒潑耍混，罵不過就打人，打人還不犯法。

對付這種就要用魔法打敗魔法。

他一把撩起袖子，健碩粗壯的胳膊一覽無餘。

高高隆起的肌肉就像是一條蜿蜒猙獰的巨龍一樣盤在胳膊上，看的很是可怕。

江離一副年輕人的無法無天樣。

“聽不懂話？想動手是不？”

“我告訴你，我今年十七，你動我一個試試？”

她急了！

她停了……

大媽看著一臉兇悍的江離，身體跟踩了剎車似的猛地停了下來。

面前這才十七，真要動起手來，她被打一頓，估計人家也頂多就是受一番口頭教育。

那這樣她不是白捱打了嗎？

她雖然脾氣差但她不傻啊。

平時遇見一些大一點的人那些都不敢惹自已，都會讓著自已，但是遇見這種愣頭青沒法啊。

你敢上，他真敢打。

年輕人就這暴脾氣。

可氣氛都到這兒了，周圍人都看著呢。

似乎是覺得自已沒面子，大媽冷哼一聲。

“沒素質。”

江離這暴脾氣，當然不慣著她，指著她鼻子吼。

“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樣子把大媽嚇了一跳。

又看看周圍人悄悄後退生怕被誤傷的身影，大媽嚥了口唾沫。

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但是心裡面卻是波濤洶湧。

我大人有大量，不屑跟你計較。

不是我怕了，是我不想跟你吵。

哼，不積陰德，總有一天會有你吃虧的。

想著想著，大媽心裡就舒坦多了。

底下有這樣一個煞星在，她也不敢再在底下待，麻溜地爬到上鋪，大媽拿起手機刷了起來。

周圍的看客也都散了。

女孩兒鬆了口氣，她扭頭看向江離。

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