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隨著黑衣人的現身,後面陸續來了十多人,兩旁的山崖上影影綽綽,似乎也藏了人手。
鏢局眾人凝神戒備,邵振海上前搭話。
“前方是哪條道上的朋友,邵某在綠林當中也算有幾分薄面。若是各位好漢缺花用了,邵某可以奉上紋銀百兩,還望諸位好漢能夠行個方便。”
邵振海的姿態放的很低,但對方似乎並不想放他們一馬。
只見帶頭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說道:“邵鏢頭的威名如雷貫耳,我等早有耳聞,要是平日裡,自然不會為難您,但這次不一樣啊!”
邵振海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聲,看來對方就是衝自已來的,有可能官道也是被他們破壞的。
“諸位好漢當真不肯通融?”
邵振海一邊和對方虛與委蛇,一邊暗中打手勢讓鏢師準備廝殺。
“非是我等不肯通融,只要邵鏢頭肯放下東西,自可離去,我等絕不阻攔。”對方似乎對邵振海的實力有所顧忌,並不想將話說死。
“看來今天這事是無法善了了。我振威鏢局自成立以來,從來沒有扔下鏢貨的先例,我邵振海自然也不會辱沒先人。”
“如果你們非要做過一場的話,邵某隻好奉陪了。”
邵振海翻轉長槍,擺出架勢,眾鏢師也拔刀在手,圍成一團,中間是鏢貨。
何永貴衝上前來和邵振海並肩而立,打算隨時應敵。
不想這時候邵振海吩咐他道:“兄弟,一會兒我拖住他們,你伺機帶大夥衝出去,記住要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你就讓大夥扔下鏢貨逃命。”
“這一趟是我對不住大家,我不能讓大家把命丟在這種地方。”
何永貴聞言說道:“大哥,你是總鏢頭,還是你帶大家突圍,我來拖住他們。”
“好了,不要再爭了,只要你還認我做大哥,你就聽我的。”
邵振海轉過頭再不說話,只是解下腰間的麒麟鞭,遞給了何永貴,其意思不言而喻。
何永貴虎目含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鏢局眾人隨即與黑衣人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刀光劍影中,喊殺聲和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
邵振海身先士卒,與黑衣人展開近身搏鬥。他的槍法大開大合,勇猛無比,不一會兒腳下就倒下了幾具屍體。
然而,黑衣人畢竟數量眾多,且武功不弱,邵振海逐漸陷入困境。眾鏢師也是險象環生,不時有人受傷,鏢局一時處於下風。
在一次激烈的交鋒中,邵振海為了救一名鏢師,一著不慎被一名黑衣人鑽了空子,猛地揮劍刺中了他的腹部。
邵振海劇痛難忍,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衫。
但他並沒有退縮,依然咬牙堅持,與黑衣人繼續戰鬥。
其他鏢局眾人見邵振海為救同伴而受傷,士氣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他們更加拼命地與黑衣人廝殺。
然而,黑衣人的攻擊愈發兇猛,鏢局眾人漸漸體力不支。
此時的邵振海,面色蒼白如紙,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但他的眼神卻依然犀利,沒有絲毫退縮。
在生死一線的時刻,鏢局眾人心中已然湧起必死的決心,準備與黑衣人同歸於盡。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何永貴帶著另外一半的鏢師在藏好鏢貨後如神兵天降般殺了回來。
他們的身影如閃電般殺入戰場,與黑衣人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每一次揮刀,都帶著無畏的勇氣和堅定的信念。
隨著援軍的加入,原本傾斜的戰局逐漸扭轉,黑衣人的進攻被遏制住了。
何永貴身先士卒,他的呼喊聲響徹雲霄,激勵著每一個人的鬥志。
鏢師們受到了他的鼓舞,紛紛奮起反擊,勇氣倍增。他們配合緊密,形成了無堅不摧的戰鬥防線。
在血腥的混戰中,局勢漸漸明朗。
黑衣人開始退縮,原本絕望的氣氛被希望所取代。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勝利的臨近,他們越發拼命,決心不讓黑衣人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最終,黑衣人被徹底擊退,戰局化危為安。
歡呼聲在戰場上響起,鏢師們彼此相擁,眼中閃爍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對何永貴的感激之情。
邵振海見鏢師們對何永貴紛紛表達謝意,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孤鷹嶺一戰後,邵振海身受重傷,鏢師也死了幾個,可謂損失慘重,振威鏢局也是元氣大傷。
回來以後,邵振海以養傷為名,委託何永貴出面將鏢資分給眾人,並將自已那一份外加五百兩銀子交給死者家屬。
之後,他就漸漸將振威鏢局的事務全權交由何永貴打理,而他自已則退居二線,做起了富家翁。
那位大人也如約將邵振海的兩個兒子收為弟子。只是兩個孩子常年在外讀書,極少回家看望爹孃。
邵振海夫婦二人時常思念孩兒,想讓兩個孩子回家看看,但兩個孩子都以學業繁重為由婉拒。
每次寄家書來只有一件事,就是要銀子。夫婦二人因為見不到兒子,便將滿腔思念都化作一封封家書和一箱箱沉甸甸的銀子。
只有何永貴經常去探望他們,給他們講押鏢路上的見聞,說起大哥當年帶自已押鏢的種種回憶,也只有這個時候,邵振海的臉上才會露出笑容。
又過幾年,兄弟二人齊齊考中舉人,邵振海覺得老懷大慰,寫信告訴兒子說他打算擺宴慶祝,廣邀江湖各路朋友前來熱鬧一番。
但是被兩個兒子以讀書人不該和江湖中人有過多的來往為由斷然拒絕,言語中毫不掩飾對江湖中人的鄙夷和嫌棄,甚至埋怨邵振海不知輕重,不該為了一已之私,壞了兒子前程云云。
同時索要兩千兩銀子,作為宴請座師和同年的費用。邵振海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給兩個孩子寄了幾萬兩銀子,早已將家底全部掏空。
此時無奈之下,只能向兄弟何永貴開口借了銀子。何永貴對這兩個侄兒的所作所為早已頗為微詞,但為了大哥的面子,還是痛快的給了。
再後來,兩個兒子再也沒有音訊傳來,寄出去的家書也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邵振海的妻子因為思念成疾,沒過幾年就撒手人寰了,妻子到死之前都想見兒子一面,雖然她嘴上不說,但邵振海知道妻子是埋怨他不該送孩子去讀書,結果養出了兩條白眼狼。
邵振海愧對妻子,於是叫來好兄弟何永貴交代完後事後,也就一杯毒酒隨著妻子去了。
“兄弟,我的後事還是得麻煩你了。”
“振威鏢局和麒麟鞭交到你的手裡我很放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將他們發揚光大。”
“我的兩個孩子,是我沒有把他們培養好,你不要怪他們。”
“也不要告訴他們我們倆的死因,就說是壽終正寢。”
“我今年已過天命之年,就算死了,也算喜喪。”
“兄弟,拜託了!”
邵振海死後,何永貴買了上等棺木,仔細收殮了夫婦二人的屍首。這才差人向兩個侄兒報喪。
兩個侄兒回來後,並沒有任何悲傷之意,只是忙著廣邀同年和文人墨客,邵振海生前的江湖朋友和鏢局的鏢師們一個都沒請。
這幫文人們在壽宴上舞文弄墨,吟詩作賦,飲酒作樂,放浪形骸。更兼兄弟二人有舉人功名,本地鄉紳也藉著壽宴大肆的投獻,兄弟二人斂財斂的不亦樂乎。
耳邊時不時響起大哥邵振海的殷殷囑託,眼中看著兩個侄兒恬不知恥的表演。洋洋得意向眾人講自已父母是如何做了同命鴛鴦,又是天命之年算喜喪云云,何永貴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熊熊怒火。
抽出腰間的麒麟鞭,就是一頓暴打。
麒麟鞭,嘿!麒麟鞭。
打不醒虛情假意不孝子,打不死道貌岸然偽君子;
打不破世道晦暗無窮苦,打不開人間豔陽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