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軒背過身去沉默不語,換了口氣後繼續屏住呼吸。
他向來厭惡那種煙氣入肺的怪異感覺。
“老大,你的玄刀賦了什麼名字?”江清月問出了自已一直好奇的問題,“它似刀似劍,跟你一樣有個性,應該有個霸氣粗獷的名字吧?”
玄刀賦名,是擺渡人的一項傳統,步入三命境界後,便可在鎮國石碑上留下獨屬於自已的玄刀名,直至持刀者死亡。
而在持刀者死亡後,其玄刀名便會被人為轉錄在京都府的另一塊石碑上,以供後來人敬仰。
目前,京都府鎮國石碑上已留下玄刀名三千六百餘。
龍剛吸了口煙,將手中的玄刀丟給一臉好奇的江清月,他吐出口中煙霧,頓了頓說道:“刀隨我,曰夜來,劍從故,名幽夢,刀劍和鳴,喚作[不思量]。”
“[不思量],很有韻味嘛,不像是老大你能起的名字吧?”江清月習慣性地打趣自已的老大,她握住刀柄,只一眼就又將[不思量]給還了回去。
龍剛接過[不思量],輕撫似劍的劍刃部分,突然憂傷的眼神裡也滿是柔情,他深沉地道:“你們嫂子託夢讓我賦了這名的……”
廖軒藏在袍帽下的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動容。
“呃……”
江清月錯愕了,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已老大還有個心心念唸的人。
對擺渡人,尤其是有著四五年經歷的擺渡人而言,賦了名的玄刀往往意味著一段難以忘卻的故事。
迄今為止,災厄六年,四五年的時間雖然短,但這期間內發生的變故卻是不少,這就好比連續劇改編成了電影,雖然後者時長短了許多,但其中內容卻是諸多重大事件的高度精簡,其給人的印象只深不淺。
江清月在[不思量]上感受到了兩股截然不同、但又彼此親密聯結的命魂力量。經龍剛這麼一說,她便瞬間明白了其中緣由,唯一不解的是,那承載不同命魂力量的兩柄玄刀為何可以融為一體。
“老大,下面該你指揮指揮了!”她不再深究這個問題,扯別人傷疤的事她還不忍心去做,於是連續轉移目標道,“廖軒,你的呢?除了腰間的[霜寒],背上看不見的那兩柄玄刀什麼名字?之前老大說你是他見過唯一一個靠自已獲得三柄不同玄刀的人。”
江清月很清楚,這廖軒絕對算不上正常人,據她所知,那些擁有兩柄玄刀的擺渡人,即便使的是雙刀,可雙刀也都是一樣的命魂力量,但廖軒的卻是每柄都獨立存在著一種命魂力量。
龍剛吐著煙霧清清嗓子,開麥指揮眾人道:“咳咳,屍體都壘到高牆下面,做一層防護!”
下方的第一輪戰鬥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尾聲,算不上多的血液在大地上乾涸凝固,從高牆之上往下看,那些血腥區域就像大地表面微小傷口的結痂。
參戰的擺渡人按照要求將那些沒了生機的祭主軀體堆砌在了高牆之下,形成一道簡陋、怪異的肉體防撞工事,以期能減弱後續祭主直接對符籙聖牆造成的破壞。
“颯、踏。”廖軒面無表情地道。
“還有呢?”江清月問道。
“沒了。 ”廖軒無語道。
“……,”江清月耐著性子再問,“[霜寒][颯踏],這才兩柄,還剩一柄呢?”
原來,廖軒說“颯踏”二字時並未做停頓,這使得江清月誤以為是[颯踏]了。
廖軒意識到了這一點,緩緩道:“一柄名[颯],一柄名[踏],真夠笨的!”
“……,姐今天不想抽你,讓你橫一下好了。”江清月無語極了,“算算時間,那邊的請靈儀式該要結束了。老大,現在還要安排人手送他們去京都府嗎?”
龍剛咂巴了口味道純正的香菸,眸子凝重道:“是要留些種子,所以必須要有取捨,計劃提前。”
在取捨出現的這一刻,人命便有了高低貴賤的差別。
計劃提前,意味著人手缺失。
擺渡人駐星夜城第九小隊,含隊長龍剛在內,現共有人員八十一位,其中三命尋靈境界者不過寥寥一十八位,是各大城中人數最少的存在。
“清月,按照之前的計劃,由你領隊,帶著大家趕往京都府。”龍剛將嘴裡的菸頭捏在指間,望著遠處開麥從容道,“各位,任務提前,也是時候說再見了。如果幸運的話,我們京都府見。現在,請前往自已對應的廣場,把覺醒的人帶離這星夜城。”
“可是,老大,這裡……”有人心情低落,他們此刻明白,原來做好了心理準備,是不代表就能夠接受現實的。
“沒有可是,任務開始,一切按原計劃進行!”龍剛厲聲喝道。
“我們——走!”江清月平靜地喊道,隨後給廖軒等人使了個眼色,向著城中躍去。
一時間,先前參與戰鬥的人員也陸續離去。
廖軒沒有說話,一閃間沒了蹤影,沒過多久,站在高牆上的三命境界者便去了大半,只剩下龍剛在內的五人。
“你們又何嘗不是火種呢?大好的青春,十幾二十來歲的年紀,不該在這裡停下腳步。”龍剛凝視著[不思量]自語道,“對不起,溪柔,龍哥可能要食言了……”
城牆下方的大地微微顫動,突然極速逼近的猩紅黑雲洶湧澎湃,陣陣怪異的吼叫聲接續傳來,塵土飛揚中,體型更大的祭主奔襲而至,龍剛眼裡的世界映現出吞天的駭世巨浪……
“呀啊——”
夢爽靈摘下卿烊手腕上的粉色手串,使勁兒拉扯著,卻是撼動不了後者分毫。
“大哥哥,你是認真的嗎?”卿幽一臉鄙夷道,“演技真的很好,我都被你騙到了!”
“不是啊。”夢爽靈解釋道,“我是真扯不壞這玩意兒!”
“……,騙子。”卿幽無語道。
見卿幽不相信自已,夢爽靈索性直接將手串丟了過去。
“你要拉得動它我直接原地倒立,然後雙手一起掄自已百十個耳光好吧!”
卿幽瞪大了眼睛,神情慌亂,小心翼翼接過手串的他悄悄瞥了一眼自已的姐姐,心裡暗暗鬆了口氣道:“好險,幸好姐姐沒醒過來。”
但旋即他又暗罵自已混蛋,什麼叫“幸好姐姐沒醒過來”?
像是下定了決心,他雙手握住手串,隨後猛然用力,道:“大騙子,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倒立雙手呼自已大嘴巴子!”
夢爽靈擺了擺手:“……”
“呀啊——”卿幽臉色漲紅,不知道是激發了力的極限,還是對自已先前的無知感到羞愧,“……”
“好吧,是我誤會你了,大哥哥……”
卿幽羞愧難當,低著頭將手串遞到夢爽靈跟前,與此同時,那手串也正巧處在卿烊的胸前。
“你讓我扯斷這條手串,是因為這樣做能讓卿烊醒過來嗎?”
夢爽靈眼睛微眯,伸手去接遞到自已跟前的手串,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卿幽手裡的手串時,原本還未醒來的卿烊卻突然向前撲倒,利用慣性順帶捎走了卿幽手裡的手串。
夢爽靈反應迅速,一把將漸漸清醒的少女拉回懷裡,震驚地臭罵道:“傻烊,怎麼還是這樣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