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夕時三刻，劉家人歡聚一堂，蓋因劉恆杼的兄長——劉恆機終於從寨子裡返回家中。此去一月有餘，又兼修為長進，自然少不得大吃一頓，慶祝慶祝。所以劉家的這頓晚餐非常豐盛，雞魚肉蛋，一個不落。

作為兄弟，劉恆機、劉恆杼二人相貌上有八分相似，俱是相貌堂堂，濃眉大眼，身高八尺有餘。區別在於劉恆杼年少，五官沒有完全長開。臉上還略帶著嬰兒肥，有些稚氣；而兄長劉恆機因為年長兩歲，再加上常年跟著父親行醫在外，膚色稍黑，顯得氣質穩重，更成熟些。在一個半月前，被招回到劉氏族中祖宅，在族中長老的幫助下，現在已經突破鍛體境，跨入開脈境。在劉氏這一輩人中，都是算得上比較出彩的。

“大哥，你現在能不能打過大鬍子啊？”在飯桌上，幼妹梧桐率先開口問道。即使劉啟安批評過，但是對於替好友出頭的事梧桐還是念念不忘。

“額。。。梧桐是被欺負了嗎？”對於梧桐突然的提問，劉恆機啞然，有些不明所以。

“莫要聽你妹妹胡言亂語，你現在剛剛跨入開脈境，安心修煉才是正事，別的事莫要操心。”父親劉啟安深受家族觀念影響，做事向來循規矩禮，不會隨意插手別人家的事務。接著又轉頭訓斥女兒：“好好吃飯，小小年紀，怎得如此愛管閒事，動不動就要動手打人成何體統。”

再次被父親訓斥，梧桐氣呼呼不搭理他，開始悶頭乾飯。看著梧桐氣鼓鼓、胖嘟嘟的小臉，劉恆杼不由得感到好笑，於是夾了個雞腿放到妹妹碗裡，同時開口向劉恆機解釋道：“倒不是咱家梧桐被人欺負了，只是這丫頭性子隨咱娘，就愛打抱不平，見不得人受欺負。鄭大鬍子什麼秉性，你是知道的。以前沒法子，看見大鬍子打小米她只能忍著，現在不是聽說你變厲害了，所以那個。。。懂了吧？”

“呃，好吧，我懂了。”劉恆機頷首，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畢竟梧桐也不是第一次要揍鄭猛那廝了。明白歸明白，只是礙於自已是個外人，實在不方便出手幫忙。劉恆機也只得連忙找個話頭逃避妹妹殷切的目光：“對了，那個，恆杼，你最近修煉得怎樣。”

聽到劉恆機的問題，劉恆杼有些喪氣地回答道：“哎，還能怎樣，只能說是毫無進展。大哥你現在已經開脈了，這氣血到底什麼東西？我怎麼一點都感覺不到。還有你在寨子裡都是怎麼突破境界的？”

雖說劉恆杼有外掛，但是那東西都不知道怎麼開啟，現在有解惑的機會還是要趕緊抓住。畢竟事關修煉，容不得半點馬虎。而且他對修煉這事有一肚子的問題，往常二人都是跟著自已父親修煉的，劉啟安是個好父親，但是卻不算一個好師傅。他只會要求你做什麼，卻從來不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再問的話就是等你境界到了，自然就知道之類的話。

“氣血乃是人體魄之根本，也是我等人道修士力量來源。這些基礎知識你是知道的，至於你為什麼感應不到，那是因為你體內氣血不夠濃郁，或者說你的體魄還不夠強健，沒辦法產生足夠的氣血。”說到這裡，劉恆機先是看了眼父親，見劉啟安沒有阻攔的意思，接著說道：“至於族裡開脈的法子，你這突然一問，一時間千頭萬緒的，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這樣把，容今晚等我想想，理理思路，明天再告知於你。”

“好。”劉恆杼頷首，一個多月都過來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因為劉恆機從寨子裡趕回家回家，一路上車馬勞頓，吃完飯一家人也沒多聊，各自回屋睡覺。

。。。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天剛剛亮，劉恆杼就從被窩裡爬起。常年修煉，已經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洗漱好後，來到後院開始幹活，你要問幹什麼活？刨好土，自然要種東西，不然刨土幹嘛呢。

等劉恆杼來到後院時，劉恆機已經到了。見到弟弟到來，率先開口說道：“我來挖坑，你來埋如何？”

“嗯，可以”劉恆杼應道，挖坑肯定比埋坑累。不過劉恆機修為高，力氣自然更大，累的活就應該他幹，能者多勞不是嗎。

分配好活計後，兄弟二人開始動手：劉恆機在前面拿著鋤頭，手腕一抖，便挖出一個個碗口大小的坑，後面的劉恆杼隨即丟入苧麻的種子，然後埋上土。約莫小半個時辰左右，兄弟二人就將這十米見方的院子種滿苧麻。

伸了伸腰，活動下有些發酸的手腳，劉恆杼開口說道：“昨天族裡開脈的法子，你說你要整理下思路，現在整理的怎麼樣了？”

聽到弟弟的問題，早有思量的劉恆機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氣血是否充足是鍛體突破到開脈境的關鍵所在，這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知道怎麼才能使氣血充足嗎？”

“修煉唄，修煉可使筋強骨健，體魄強健，氣血自然充足。”

“你說得不全對，想要氣血充足一是靠練，二靠補。至於怎麼補，就是讓身體吸收那些蘊含氣血之物，而這蘊含氣血的東西種類繁多，最常見的就是各種肉食，差一些的肉食像咱們日常吃的那些雞鴨魚啊什麼的；好些的肉食便是妖獸的血肉，因為這些妖獸都有修為在身，對我們人道修士而言，其蘊含氣血更充足，也更好吸收。這邊是進補之法，透過進補，使氣血濃郁到一定程度，再透過搬運氣血的法子使氣血衝擊人體穴竅，這種法子也是人道修士最初突破境界的方法。不過這種透過吃來進補的法子弊端明顯、耗時太長，一般的人光靠吃甚至十年都不能產生氣血。就比如我，從修煉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九年了，每日肉食不斷，但是仍然沒有產生氣血。再過幾年，等到筋骨定型，便是生成了氣血，也沒有什麼潛力了。所以先輩們為了更好的開脈，透過不斷地實驗摸索、不斷地改進，終於發明了一種更高效的方法，也是現在族裡用的法子--用秘藥開脈。所謂的秘藥都是經過特殊工藝處理，內服外敷的都有。我這次在族裡就是用秘藥沐浴，滋養筋骨，再輔以族中高手的真氣引導，從而催生氣血，打通經脈。相比較食肉法而言，使用秘藥更高效，只要把家族傳下的體術與樁功練好，月餘便可開脈。不過秘藥珍貴無比，咱們劉氏一族只有族長才知道配方。族裡每年都會分下秘藥的名額，幫助族中弟子開脈，不過秘藥金貴，只有滿足族裡的規定才有資格使用。”

聽完劉恆機的這一大段話，劉恆杼敏銳的抓住重點：“這名額是怎麼個分配法？是看天賦嗎？”

“有天賦的人天生筋骨強健，光吃飯就能開脈了，用不到這個。秘藥的名額主要分給兩類人，一是有功勞的；二是有能力的，比如會看病，會種地。”說到這裡，劉恆機不自覺的揚了揚下巴。

“所以你是因為會看病才得到族中開脈的名額？”劉恆杼沒有在意他的傲嬌，有些急切的問道：“那你說說我要是現在去學醫，憑著我的聰明才智，大概多久能夠出師，可以獲得開脈的名額？”

“你？恐怕等你筋骨定型了都不成。首先你的理解就不對，普通的大夫可得不到開脈的名額，必須能夠理順氣血紊亂，治療內傷的大夫才行，這個本事沒個四五年的浸淫根本不行；其次父親不希望你成為一個大夫，其實他也不希望我成為一個大夫，因為他覺得學醫術會耽誤修煉，不是正途。所以即使你想學，也沒人教你。”

“這又是為何？父親他自已就是大夫呀？”聽自已哥哥這麼一說，劉恆杼才意識到好像劉啟安真的從小到大就沒教過自已一丁點的醫術，以前劉恆杼認為是自已性子跳脫，不適合做大夫，現在看來是另有隱情啊。

“這事你可以自已去問問父親，現在還是說說開脈名額的事吧。”劉恆機不想多聊父親的隱秘，把話頭轉了過來：“其實想要開脈的名額你也不需要做什麼，只要能夠每日保持修煉，把體術與樁功練好，在一兩年內一定能夠拿到這個名額。”

“。。。”劉恆杼無語凝噎，只是見到劉恆機說的這麼信誓旦旦，不由得好奇起來：“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

“我不是對你有信心，我是對咱爹有信心。”劉恆機瞥了弟弟一眼，滿臉鄙視。

“對咱爹有信心？不是，這事又和父親有什麼關係？”這話說的讓劉恆杼感到莫名其妙。“難不成他對族長有恩，可以用恩情來換來名額？”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嘛，你腦子裡都裝的是些什麼東西。算了，不和你說這些了，現在和你說了你也不懂，好好修煉才當緊，具體的原因到時候你就知道啦。哈哈哈！”劉恆機話還沒說完像是想起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起來，而且笑聲越來越大，渾然不在意一旁劉恆杼逐漸變黑的臉。

“你到底說不說！”聲音中夾雜著吱吱的磨牙聲，想來說話人的心情不怎麼好。劉恆機這會兒竟然學起父親的說話方式來了！！

劉恆杼生平最惱兩件事：一是問題被回答了一半，不說了。末了還來了句‘說了你也不懂，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之類的云云；二就是別人當著面嘲笑你，你還不能還手，因為打不過。現在這個兩件事碰到一起，劉恆杼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額，我不說會怎樣？你不是要與我動手吧？”往常，兄弟二人也經常“友好”切磋。只是那時候二人都是鍛體境，劉恆杼雖說不敵，但是不至於大敗，但是現在嗎。。。估計會被打得屁滾尿流！

無奈，劉恆杼只能忍住心中的怒火，伸出一個手指，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洗、十、天、的、衣、服！”

用最硬的語氣說最軟的話！

“成交。既然你這麼懇求，那我便告訴你吧。畢竟誰讓你是我弟弟呢。哈哈哈”足足有十來個呼吸，劉恆機的笑聲才停了下來。無視了自家弟弟想刀人的目光，緩緩開口說道：“這世上，能夠不借助秘藥而自行開脈的天才萬中無一。就以咱們瀝陽郡來說，咱這一輩人是一個也沒有。所以從咱們開始修煉時，爹孃就已經籌備如何獲得族中開脈的名額了。說到底這功勞也好，能力也罷，總歸是人來判定的。既然是人來判定，自然就有操作空間，什麼樣的功勞算功勞；什麼能力又值得分配名額，這些都是人說了算的。所以爹孃的打算就是找人走後門，花錢買一個名額。”

“花錢買名額，就這麼簡單粗暴的嗎？”這下劉恆杼真的吃驚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不是金錢至上的地球，開脈名額事關修煉，是家族強盛的根本，相較而言可是比前世高考還要重要的事情。這種事情都能花錢買，劉恆杼不由得擔心自已這赫赫劉氏一族該不會要玩完了吧。

劉恆機卻是臉色平靜的回答：“確實粗暴了些，但是好用。我這次一起開脈的五人，便有兩人是這般操作的。”

“這事族長還有長老們都知道嗎？”雖然兄長是過來人，也沒騙自已的必要，但是劉恆杼還是不敢相信。

“自然是知道的，要知道開脈名額都是族中長老們確定的，又豈會不知呢。不過只要你支付的銀錢足夠，甚至多過秘藥的花費，族長和長老又有什麼不願意的呢！畢竟秘藥用掉了才能發揮作用不是嗎？”

“不是，他們如此行事，就不怕埋沒了人才，長此以往咱們劉氏一族豈不是要走下坡路了？”

劉恆機直勾勾地盯著劉恆杼好一會，有些吃驚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弟弟竟然能夠說出這些話：“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竟然能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不過你能想到的，族長和長老們自然也能想到，咱們劉氏立足瀝陽郡已有數百載，怎麼會犯埋沒人才這樣如此低階的錯誤。開脈的名額自然要優先給那些真正的人才的，剩下的名額中才會賣出去。”

“那剩下的名額中，要是花錢的不是資質最好的怎麼辦呢？不還是會讓一些有天分的人被埋沒了嗎？”劉恆杼心中對公平的執著讓他難以理解這種做法：“這樣做不公平吧？”

“這有什麼不公平的。既然最頂尖的那批都被選走了，剩下的即使資質好，也好的有限，便是真被埋沒了對族裡而言無傷大雅。而且因為他們還沒錢，便是開脈了，後續的修煉也難以維持。”

劉恆杼細細思量兄長的這一番話，許久後才微微頷首，明白族中分配名額的內在邏輯。其實開脈名額的分配，說到底就是一種人才的選拔，需要平衡效率與公平間關係。想要公平，就得先收100分的，再收99分的，然後98分的，以此類推，直至名額分完。這樣做是公平了，但是沒有效率；而劉家選拔的方式是先收100分的（不用秘藥，自行開脈的），然後90分以上的（家傳功法練得不錯，而且有功勞或者有一技之長的，比如劉恆機。）至於90以下的族人，一視同仁，花錢買名額。這種選拔機制對於89分的個人不公平，但是放大了看，對於整個家族而言，反正90分以上的都選上了，89分和59分也沒有差別，而且這樣做大大提高了選拔效率。

想通了這點的劉恆杼開始思考自已如何才能獲得名額的事了，於是開口問道：“那這個名額大概需要多少錢？”

“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是想來家裡應該是攢夠了的。”劉恆機扛著鋤頭一邊往堂屋走，一邊回答道：“畢竟按照爹孃原本計劃，我也是需要花錢買名額的，現在這筆錢可是省了下來。而且娘都給咱們做新衣服了，你說是不。”

劉恆杼看著兄弟二人身上打著補子的衣服陷入了沉思。再聯想到母親豐氏日常節儉到極致的生活習慣，可能劉恆機說的很對--自已開脈的錢家裡或許已經是攢夠了的。

看來‘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這話放之四海皆準，即使穿越到異世界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