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遙旁若無人地端著晚膳大搖大擺地從御膳房裡走了出來。
說是旁若無人,其實她知道有兩雙眼睛自御膳房開始就一直窺視著自已的一舉一動。
她來到雲寒殿前,見影衛霧霖站在門口,便問起五殿下是否在裡面。
霧霖點點頭。
她便走了進去,洛雲寒正端坐著下圍棋。
“你這是?”她將托盤放下,定定地瞄了一眼棋局,她雖不太懂棋,單是瞧著他一隻手的中指、食指落子的節奏和變化,在黑白相交之間運籌帷幄,便也猜出這盤棋至今還未分出勝負。
只不過她第一次瞧見有人自已跟自已博弈。
無錯書吧他伸手呼她,她便在他的身旁坐下,他一抬眸,不遠處八仙桌上多了一個托盤,而正中的那道乳酪酥格外醒目。
她這是?
這一幕不正是自已重生前有過的嗎?
只是為何偏偏也是乳酪酥?他可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這件事。
所以這究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還是冥冥之中她用來提醒自已的巧合?
他捏起碟中的乳酪酥,眸光拋去,卻未曾在她的臉上尋到任何破綻。
他啟唇,眼看就要咬下,卻不知哪冒出來一隻黑貓,一聲厲叫,由門楣外一躍而入,再一蹬腿直接跳上了八仙桌,尾巴將那碟乳酪酥掃下桌。
連同瓷碟一起摔了個稀巴爛,還順勢一爪奪過了他手中的那顆,叼著跑了出去,直到不遠處停了下來,才放下狼吞虎嚥地咬了起來。
“哪來的野貓?”沈星遙大聲疾呼起來,“給我抓住那隻黑貓,我要重重罰它!”
罰一隻野貓?
洛雲寒瞬間便明白了她這是做戲給人看的,看來有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給我抓住那隻黑貓!”他索性也跟著她一同喊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霧霖便喚來了其他宮人一起抓貓,那貓看著好幾人朝它撲來,趕緊一溜煙竄上了樹,地上剩下半顆已被它咬爛的乳酪酥。
“主子,那野貓逃上樹了。”下面的宮人一無所獲,只能乾著急。
“那你能爬上樹把它給我抓下來嗎?”洛雲寒故意問起其中的一個宮人。
“奴才試試吧。”他應聲剛想上樹,卻沒想到樹上的枝葉裡傳來一陣窸窣聲響,還有幾聲慘叫,沒過多久,那隻黑貓竟直直地從樹上掉了下來,脊柱後彎,四肢挺直,開始抽搐,沒兩下便徹底不動了。
“這貓死了?”宮人驚叫道,“好端端的貓怎麼可能會從樹上摔死?”
“許是吃了剛才那乳酪酥吧?”霧霖看著樹下的那半顆點心,可這是五皇妃送來的呀,莫不是……
“沈星遙,你……”洛雲寒察覺到沈星遙使來的眼色,“霧霖,五皇妃涉嫌謀害皇親國戚,先把她帶回星露殿,事情沒查出水落石出前,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霧霖雖一籌莫展,卻也只能秉公辦事,將沈星遙拿下。
洛雲寒走向地上的那半顆奶酥酪,拿起放在鼻下聞了聞,竟有著一股柑橘味。
這好好的奶酥酪裡怎麼會摻了柑橘汁進去?
他正尋思著,眼角卻撞見了一抹黑影飛快地從樹後逃竄。
看來他猜的沒錯,沈星遙一開始就知道有人盯上了他們,她是故意做戲給他看的。
他繼洛雷霆與洛雪霄之後,也請了旨去剿匪,眼下自已必然已成了那倆人的眼中釘,所以這毒一定是他們暗中下的,那黑影便是急著趕回去同他們覆命了。
只是沈星遙又是如何得知他們會在晚膳裡下毒的?
難道……這毒一開始就是她下的?她這麼做只能說明她被他們威脅了……
只是這貓又是怎麼回事?
洛雲寒雙眸微眯,衝宮人喊道:“去,給我把胡司醫叫來。”
胡司醫在尚藥局行醫十載,不僅精通醫術,就連一些旁門左道的毒術也略知一二。
他一聽是五皇子急召,便拎著藥箱匆忙趕來:“拜見五殿下。”
“胡司醫,你快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毒?”
胡司醫接過那半顆奶酥酪,放在鼻下聞了又聞,又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方才緩緩道:“這裡面放了馬錢子。”
“馬錢子?”
“嗯,確實是馬錢子,初服下會焦慮不安、肌肉震搐,而後便會發生驚厥,呼吸也因此受阻,直至最終麻痺而亡。”
“此毒竟這般厲害。”洛雲寒垂下眼眸,眼裡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冷意,看來他們是鐵定了要他死,“只是這毒為何有柑橘味?”
“柑橘味?哈哈哈。”沒料到胡司醫竟仰頭大笑起來,“五殿下,馬錢子並無柑橘味,這柑橘汁是另外加入的。”
“可是這道點心原本不該有柑橘味啊。”總不能是他記錯吧,洛雲寒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胡司醫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看來五殿下不曾養過貓吧?”
洛雲寒搖頭。
“如今時值三月,萬物開春,自然也包括這貓了。三月是貓的發情期,所以在此期間,它們對聲音、氣味、光線等尤為敏感。”
“再加上柚子、檸檬、柑橘類的氣味本就能刺激到它們,所以它們一旦嗅到這類的氣味就會上竄下跳,做出一些異於平常的應激反應。”
“所以它才會跳上八仙桌搶奪我手裡的點心……”洛雲寒沒想到這一世自已居然又被一隻貓救了,只不過上一世的沈星遙是有意要加害他,而這一世的她卻是為了要救他,“我懂了,謝謝胡司醫。”
“來人,送胡司醫回尚藥局。”
“是。”
相比較雲寒殿的風平浪靜,昭貴宮的今夜怕成了不眠夜。
趙貴妃乍一聽說洛雲寒並沒被毒死,一怒之下當場將前來報信的探子拖下去杖斃了。
“母妃,消消氣。”身旁的洛雷霆趕忙安慰道,“這洛雲寒不是還沒去剿匪嗎?這次讓他僥倖逃了過去,下一次我們直接在他去剿匪的路上安排點人手把他做了便是。母妃又何必急於一時?”
“本宮本以為沈佑既已投誠,便能為我們所用,沒想到……”趙貴妃的眼神犀利如刀。
“母妃該不是覺得沈星遙那丫頭有異心吧?她全家老小的性命可是捏在我們手裡的,她敢對我們有異心?”
“你不覺得那丫頭有些古怪嗎?”她雖只瞧見沈星遙幾次,可冥冥之中,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古怪?要說古怪,倒像是脾氣收斂了許多,已經很久沒聽說她苛待打罵下人了。她跟洛雲寒的感情也似乎不錯,我記得那日在父皇的宮宴上,他倆還有說有笑的。”
“那丫頭現在人呢?”
“據說是因為涉嫌謀殺皇親國戚,她被洛雲寒圈禁在星露殿裡了。”洛雷霆得意地笑了。
“圈禁?”她眼瞼低垂,毫不掩飾眼裡的冷笑,“你以為他真是在圈禁她?”
走著瞧吧,好戲還沒開場。
她一牽唇,眼底盡是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