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到小院前,彌爾就發現了不對勁。此時的院門微微敞開著,可他們出發時明明將院門緊鎖。
有人來過。沒有一絲猶豫,彌爾不動聲色轉身拉著牧桉轉身就走,牧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識趣跟上。彌爾的步伐越來越快,牧桉完全是被帶著走的。
一個轉角,與守候在此的官兵對上。他們走往另一個方向,再次被攔住。劉虎站在巷口,畢恭畢敬道:“二位,大人有請。”
這看著一點都不像是請人的架勢,從他們靠近這個院子開始,退路就已被堵死。兩人被帶到了縣令府,範文翰坐於桌案上,吃著槐花餅,品著茶。見他們來,友好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剛坐下,不等他們開口問,範文翰開門見山,接入主題,“二位不必驚慌,叫二位前來,只是想詢問一下黑水妖的事情。”
自那日後,黑水妖被打傷元氣,卻也並未被徹底消滅,他想讓牧桉直接將它解決掉,除了隱患。
牧桉道:“範縣令可想清楚了,沒了這黑水妖,城中的湖也會枯竭。”
說起這個,範縣令的眉頭下意識皺緊,他搖頭,“我也不知。但此乃有違天道,不可再如此執迷不悟下去。放手搏一搏,或許還會有生機。”
從一開始他就並沒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黑水妖身上,但他不後悔,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麼做。以少數人的命,換所有人活的希望。若沒有這個黑水妖,平城早就被漫天黃沙吞噬了,能再延遲一年的命數已是不易。以後就順其自然吧。
“那妖喝了我的血命不久矣,範大人不必擔心。它死後,殘餘的妖力最多還能再5維持半月。”
半月。只有半月了。範文翰重重嘆了口氣,在心裡有了底,接下來的時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得到了想要的資訊,他將兩人放出了府,沒有去追究他們燒了牢房的事情。
“沒想到這縣令,還挺有氣度的。”牧桉還以為這次至少得剮層皮,才能從縣令府平安出來呢,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走至大門前的彌爾腳步一頓,附和道:“嗯,很大度。”牧桉後腳跟著踏出門,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前。“這是?”
無錯書吧見他們出來,等在門口的下人解釋道:“這是送二位前往北面沙地的馬車。”北面沙地,範縣令這是知道他們要去沙地尋勇兒,竟還給他們備了馬車。
彌爾對那人致謝:“範大人有心了。”
“不必客氣。這是城中最有經驗的馬伕,定能將二位安全送至沙地。請吧。”
這馬伕確實位有經驗的,一路上馬力快而穩,坐在馬車中也不覺得太過顛簸,牧桉晃著晃著就睡著了。等彌爾注意到時,這人已經耷拉著頭睡得正香,頭因為偶爾的搖晃不時的撞到木板上,咚,咚咚的響。
睡得倒是熟,也不覺頭疼。彌爾伸手扶住他左右搖晃的腦袋,似乎是找到了支點,牧桉索性完全靠在了彌爾的手上。
路途乏味又枯燥,微風漸起,窗簾翻飛。彌爾正瞧著外面的風景,忽覺的臂間酥癢。他側頭,原來是風吹著牧桉垂落的頭髮,一下下撓著他,帶起些許癢意,彌爾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作亂的頭髮。
握在手中的青絲,發如絲緞,烏黑亮澤。他悄悄的摩挲了兩下,手感還不錯,也就大家公子,能把頭髮養得像女子一樣柔順。
想起腦中牧桉白髮的樣子,他的頭髮竟還能一會白一會黑的,倒是稀奇。彌爾下意識得湊近了些,想看得仔細。離得近了,彷彿還能嗅到股淡淡的很好聞的香味。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什麼特別,與尋常的頭髮也沒兩樣嘛。彌爾鬆開手,頭髮垂順下來回歸原位,他一抬頭視線與牧桉複雜的眼神交匯。
冷不丁地對上,他被嚇了一跳。牧桉什麼也沒說,只是移開眼看向別處。反倒是他有些不自在了,輕咳兩聲掩飾下尷尬的氣氛。他剛剛的行為,連他自已都覺得怪。哪個好人家閒的沒事看人頭髮,看也就罷了,還拿起來聞。
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彌爾的腦中劃過無數個解釋,可無論哪個理由,解釋起來都十分牽強。他只好轉移話題,說道:“咳咳,你醒了。大概還有半刻鐘的時間,怎麼不再睡會兒。”
牧桉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還是什麼也不說,選擇側過頭繼續閉眼假寐。
這反應讓彌爾更加不自在了,這小子真是,搞得他好像是個會趁人睡著偷偷聞小夥子頭髮的怪大叔一樣,哈哈,怎麼可能。
很快,彌爾沉默了。好半晌,他緩緩閉上眼。肯定是累了,他得睡會。
結果就是兩人一人一邊,靠著馬車睡著了,還是隨行的馬伕將兩人叫醒。
北面是受沙塵暴侵蝕最嚴重的地界,風捲著黃沙在無邊的沙土中肆意飛揚,幾座矮小的土房處在其中。他們來得不巧,正是風沙盛起的時候。儘管已經用手袖擋住口鼻,細小的塵土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咳嗽。
兩人跟在馬伕身後朝土房走去,從土房中走出一個穿著官服的人,他接過馬伕手中的東西,開啟看了看,對身旁的人耳語幾句。不一會,一個男子被人帶了過來,顯然沒想到會有人找自已,男子的臉上滿是錯愕和茫然。直到見到牧桉兩人,勇二也依舊沒想起自已到底哪裡得罪過他們。
男子身形佝僂,面部滄桑,別的對不上,但是右眼的白疤讓牧桉確定了此人就是勇二。文萍說過,那時幼時勇二為了救自已留下的傷。
沒有廢話,牧桉直接把文萍給的信物拿了出來,一隻木簪子,簪子手藝粗糙,非匠人所制。
一看到木簪,勇二渾濁的眼睛倏地亮起。他從牧桉手中拿過簪子,握著簪子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抓著牧桉的衣服,眼中希冀語氣激動:“是萍兒讓那麼來的!她...”
話沒說完,他便捂著胸口咳嗽不止,長期暴露在風沙中,只是咳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牧桉安慰他別激動,掏出放在胸口的信交給他,“你想知道的,應該都在信中。”
信紙在勇二手中被握得發皺,他還未開啟,就先當著眾人的面毫無顧忌的嚎啕大哭。如果文萍知道,他那個頂天立地的丈夫,會像一個孩童一樣哭喊著要回家,是會笑還是會心疼。
縣令答應他們等治好風沙就能將妻兒都帶到平城中,平城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水,有了水就能種莊稼,就能讓他們安穩過日子。可這沙地一待,就是兩年。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他的妻子和女兒,他後悔了,可幾次想逃跑都被抓了回來。他拿著信,哭著哭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哭,似是瘋魔了。
現在勇二找到了,問題是該怎麼把他帶走呢。牧桉在思索把人強行擄走的可能性,彌爾已經直接把人扛著往馬車方向走了。
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牧桉心虛地瞅了一眼負責看管的人,見他面無表情,才安下心,多半又是縣令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