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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宋還得帝心

這日起,林沉鳶沒有與宋還靜下來說話的時間。

宋還忙得腳不沾地。

鼠疫多是經直接接觸傳播,要想使事態不至於擴大,最有效的辦法是隔離病人,切斷傳染源,阻止疫病傳播。

宋還命地方官員專門清出兩片空屋,已明確患病的隔離在一處,安排大夫進行治療。尚未患病而與病者接觸過的居另一處,密切關注。

又安排人各處排查,一旦發現患者,即隔離治療。

沒發現疫情發作的地方,也命令呆家中不要外出,以免染上疫病,並發動大家做好消毒工作,發給大家預防藥物。

幾天後經大夫分診,確認下來,確是鼠疫,而就在這幾天裡,有五百多人因染疫病死了。

因疫病而亡的屍體得儘快掩埋,有的一家子都死了後事沒人辦,官府得安排人埋葬死者。有大人死了只餘小孩的,官府要安排親屬領養,發給口糧救濟。

盛州城裡像一座死城般,街上只有官兵走來走動巡視,不見平民百姓。

林沉鳶如第一日一般,與一班女人一起撿藥草分藥草。

有人問起她身份,她只說自已姓陸,是陸執的族妹。

那些女人裡頭有盛州知府的夫人,也有下頭吏目的妻子,大家原本覺得累,有怨言,看林沉鳶埋頭苦幹,太子的女人都受得了的苦,她們無話可說。

疫情嚴重,因宋還領導有方,身先士卒,地方也沒亂。

老百姓聽排程安排,大家擰成一股繩,同心抗疫。

隔離控制及時,加上疫情發生之前宋還就已命大家嚴加防患,發放預防藥物,又有十五年前那場疫病研究出來的治療瘟疫的良藥,疫情在兩個月後結束了。

控制疫病的同時,宋還同時也安排開渠引水,山泉水進村進城,雖未能完全解決乾旱帶來的難題,好歹讓大家有水喝了。

有水喝,也有效緩解了老百姓的焦慮情緒。

十一月初一,在乾旱不見一滴雨半年多後,盛州金州各地同時迎來幾天豪雨。

百姓走到露天處,迎著雨,放聲大哭。

下雨了,乾旱解除,得趕緊安排農作物種植。

百姓基本都是家無隔夜糧,宋還向朝廷申請撥款,從沒受旱災的州郡購買農作物種子,嚴格發放,不疏漏,也不讓哪個官員中飽私囊。

林沉鳶與各家夫人一起,大家一起做登記,檢查疏漏,片刻不得歇息。

這日,朝地上栽倒時,林沉鳶心中還想站起來,然而沒能夠,耳中聽得夫人們驚喊,“快稟報太子”,隨即失去意識。

林沉鳶又做噩夢了,不是抄家時母親死的情形,而是宋暉奪位成功當了皇帝,鳩酒賜死宋還。

“殿下,別喝,快跑啊。”林沉鳶嘶聲叫。

夢裡宋還深深看了她一眼,端起毒酒,“孤有今日,不是拜你所賜嗎?”說著,仰頭喝下毒酒,酒杯落地,宋還嘴角流出黑濃的血。

林沉鳶掙扎,悽悽哭起來:“我不想的,殿下,我不想害你的。”

“沉鳶,我說話算數,冊你為妃了,這是寶冊金印,你收著。”宋暉笑得歡快,伸臂摟林沉鳶。

林沉鳶掙扎,尖聲叫:“放開我。”

宋暉摟得更緊,很用力,口中擔憂道:“這是做噩夢了嗎?沉鳶,醒醒。”

怎麼回事?

這不是宋暉的聲音,說話的是宋還。

林沉鳶猛地驚醒過來。

“你醒啦。”一張臉出現在眼前,頭髮蓬亂,面色焦枯,鬍子拉碴,眼窩深陷,眼眶深重的青黑色,林沉鳶嚇了一跳,往後退,動作激烈,帶著架子床劇烈搖晃。

“別怕,是孤。”那張臉的主人說話,聲音嘶啞。

宋還怎麼會這麼狼狽?

林沉鳶意外,隨即想到,宋還這是親自照顧她,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多時,方弄成這個樣子。

林沉鳶幾乎要瘋了。

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深情。

林沉鳶起身,猛地推宋還,用盡周身能凝聚起的力氣,宋還彎著腰跟她說話,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林沉鳶抓住他胸前衣裳,又把他往回拉,撲過去,用手捶打,用牙齒咬,用手抓……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暴力對宋還,不受控制地發洩恐懼、擔憂、無助。

宋還沒有還手,默默承受,皺巴巴的衣服被撕開了,蓬亂的頭髮散落,焦枯乾燥,林沉鳶一個拳頭打過去,正對宋還鼻子,宋還頭晃了晃,鼻血直流。

鮮亮的紅色,林沉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尖叫:“殿下。”撲過去堵宋還鼻血。

“沒事,小問題。”宋還微微笑,胡亂抹了抹, 滿臉的血。

“快叫大夫。”林沉鳶高叫,跳下地。

“不要緊的,不用喊大夫。”宋還拉住林沉鳶,把她帶進懷裡,他的胸膛溫暖結實,他輕拍著她後背,溫柔地,一遍遍說:“不要緊的。”

林沉鳶焦躁的情緒緩緩舒解。

宋還鬆開林沉鳶,笑道:“你看,已經止住了。”

是已經止住了,但沒抹拭乾淨,鼻孔下方,至兩旁臉頰還有血跡。

林沉鳶輕咬唇,抬起手,指腹輕輕抹拭。

宋還身體一下子繃緊,抓住林沉鳶手,“孤自已來就行。”

林沉鳶怔了一下,宋還的手心在極短時間裡從乾燥到溼潤,林沉鳶腦子裡噠一聲,緊繃的弦繃斷。

她想,他那麼年輕,會不自在很正常。

但顯然,除了不自在,還有別的什麼,雖然無心,但她的動作是實打實的挑逗,由不得他劍拔弩張,他在竭力控制,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來。

林沉鳶僵僵地沒有反應。

宋還也沒動,抓著她的手腕,而她的手指貼在宋還臉頰上。

許久,宋還鬆開推了一下林沉鳶手,讓她的手指離開自已的臉,同時鬆開她的手腕,清了清嗓子,道:“醒來了吃點東西吧。”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不久,端著木托盤走回來,一碗粥,兩樣小菜。

托盤放在桌面上後,宋還朝林沉鳶招手:“過來,趁熱吃,吃完再喝藥。”

林沉鳶過去坐下後,他走開去挑了挑燈芯。

燈光明亮了些,光暈折射在他臉上,閃亮的眼睛與鼻翼投下的陰影交織,俊逸的面龐更加深刻。

近半年的辛勞,他瘦了許多,也黑了許多,然而,更好看了,風華卓絕。

他貴為太子,卻像個尋常的普通人,做著尋常不過的事,為她端膳食,為她挑燈火。

他四面楚歌舉步維艱,卻像他身旁的燈火一樣,點亮自已,亮起一縷光明,為他人驅逐黑暗。

林沉鳶低下頭,一勺一勺喝粥,淚水落進粥裡,一起送進嘴巴。

**

災區傳來發生鼠疫訊息時,宋暉大喜。

瘟疫傳染性極強,處理起來很棘手,宋還若處理不好,便會在群臣中失去威信,在皇帝面前更不得寵,本就岌岌可危的儲君之位就保不住了。

若是不幸染上疫病,則更好,都不用他動手做什麼。

誰知奏報一封一封傳回京城,先是說控制住了,接著是好轉,再後來,僅用兩個月時間,瘟疫便完全治住,再沒人發病,統計死亡人數是五千人。

五千條人命對於瘟疫來說,委實算少的。

朝臣對宋還讚歎不絕。

須知十五年前那次瘟疫可是蔓延了黑河沿岸十多個州郡,歷時兩年才治住,死了東宋國三分之一人口。

皇帝親歷過十五年前那場瘟疫。

其時他剛登基幾年,國庫錢糧拔空了,又逼高門富戶捐款,瘟疫還沒治住,老百姓對他失望至極,一股接一股的亂民暴動,有了暴動就得鎮壓,軍隊出征又要錢糧,還怕這邊國內戰事起,西戎就不安分。

那兩年裡,他焦頭爛額,夜不能寐,為了平息民憤,連下了三次罪已詔。

這一回,他思量著有過經驗,希望能一年內,在國庫空虛前治住瘟疫,不料才兩個月,僅兩個月便治住了,而且,加上賑災拔出的錢糧,所費甚少,國家完全承受得起。

皇帝對宋還的能力讚賞不已。

自已這個大兒子雖然仁善心軟,大局觀卻不錯,果決善斷,反應敏捷,處理事情周全周到。

又想起岱山鐵礦一事,十年未決,朝臣許多無人放心上,兒子卻一得空就去查,阻止西戎野心,使國家無恙,更喜宋還。

皇帝親筆回宋還奏摺,諄諄叮囑宋還保重身體,嘉勉鼓勵。

下雨的訊息傳回朝堂,朝臣振奮,皇帝喜不自禁。

北地的災情,至此完全解除。

宋還奏請朝廷撥款買農作物種子,皇帝二話不說準了,又親自盯著,讓戶部及時辦理。

宋還得帝心,有人歡喜,也有人憂愁。

這晚,工部尚書戴良到瑞王府找宋暉。

“王爺,不能任由局勢發展去,否則,太子還朝時,皇上只怕就要為他指太子妃了,臣聽說,皇上前日召見輔國大將軍沈措,在御書房說了許久的話,沈措有個嫡女,今年十七歲,據說品貌俱佳,皇上可能想把沈小姐指給太子作正妃。”

宋暉耳目通透,戴良都聽說了,他自然也知道。

誰娶了沈措的女兒,就得到沈措背後的勢力的支援,他也一直想求娶沈措那個女兒,故而一直沒娶正妃。

宋還若娶了沈措女兒,背後有陸沈兩家,太子地位沒有誰能撼動了。

皇帝若是為宋還指婚沈措的女兒,也表明不會廢儲了,宋還太子地位穩了。

宋暉咬牙,焦躁不已。

偏東宮裡頭月媚死了,林沉鳶又得了痘疾,據說病情反反覆覆,他怕被傳染,連親自去看看都沒有,盛州那邊傳來訊息,宋還身邊有陸執一位族妹陪著,看來,林沉鳶失寵了,想也是,得了痘疾,那張臉肯定毀了,沒了美色,拿什麼吸引宋還。

想到精心安排的兩個細作都折了,宋暉更惱。

原本還指望著用林沐一案扳倒王家,誰知查了這許久,什麼都沒查到。

刑部被陳寶瑜控制,等於王家控制著,無法傳訊相關人員。

他前些日子派敬安侯親往侵地案發生的地方鄲縣暗訪,心中卻沒多少指望,名不正言不順,不能調動地方官,又不能明查,想查清隱情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