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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林沉鳶有些焦躁

宋還接連好幾日沒到八音殿來了。

林沉鳶有些焦躁。

宋還過來,兩人也不做什麼,只是說幾句話,胸腔裡頭空蕩蕩的地方便填滿了。

二月十二日晚,戌時末,宋還還沒來,林沉鳶再也忍不住,起身往崇德殿去。

夜闌,東宮各殿都熄了燈,殿宇樓閣在黝黑的籠罩下無聲無息,頭頂夜空淡淡的月光灑下,更顯安靜。

崇德殿門口兩盞宮燈於夜色裡靜靜散發著柔光,廊下宮人束手靜立。

看到林沉鳶,一眾宮人無聲地屈身行禮。

宋還雖說過無需透過,林沉鳶還是要守規矩,剛要開口求見,內侍從裡頭抬膳桌出來,林沉鳶望一眼,盤碗滿滿當當,幾乎沒動過,宋還也不曾這麼晚用晚膳的,不由得著急,等不及通報,直接進殿。

宋還和陸執分坐坐榻矮案兩側,兩人都還是正裝,宋還一身白色冠服,陸執藍色勁裝,束髮嚴整。

林沉鳶不知陸執還在,一時有些慌神,自已沒通傳便徑自入內,著實有些不妥。

“林姑娘來啦。”陸執看到林沉鳶卻是眼前一亮,起身站到宋還身側,讓出位子,口中道:“殿下這幾日都不怎麼吃東西,姑娘勸勸殿下吧。”

“怎麼了?胃口不好?請太醫瞧過嗎?”林沉鳶著急。

“身體沒事。”宋還揉了揉眉心,滿面倦色。

林沉鳶看向陸執。

陸執長嘆口氣,道:“殿下這些日子天天被皇上訓斥……”

徐貴妃染恙一直未愈,二月五日,宋暉奏請,要到皇家靈福寺中吃齋茹素為徐貴妃祈福消病,直到徐貴妃痊癒止,皇帝準了。

宋暉去靈福寺後,皇帝日日在朝堂上誇宋暉有孝心,誇完宋暉,必罵宋還,罵宋還沽名釣譽,外傳心慈仁善,其實不然,不配當儲君。

一個成年皇子,國之儲君,動輒在群臣面前被皇帝訓斥,顏面無存。

便是宋還胸懷豁達,也免不了難堪沮喪。

“瑞王爺是徐貴妃親生兒子,這麼做自然很好,殿下不是徐貴妃所出,中宮嫡子,又是儲君,肯定不能也到靈福寺吃齋茹素為徐貴妃祈福,皇上這怒火好無根由。”林沉鳶忍不住道。

“誰不知道呢,可又不便反駁。”陸執苦笑。

宋還沉默,許久,頹然道:“父皇說孤德不配位,孤有時想,也許孤真的德不配位,真不想要儲君這個位子了。”

“這可不行。”陸執和林沉鳶幾乎是一齊衝口而出,兩人相視一眼,一齊合唇,讓對方先說,都這個想法,又都不說了,稍停,林沉鳶開口,陸執也以為她不說了要說,又是一齊說話:“殿下不為自已,也該為天下蒼生、忠臣良將想一想。”

說完,竟是一字不差,兩人都呆了,相視笑了笑。

宋還也笑了:“你倆倒默契。”

“臣……臣……”陸執有些慌,林沉鳶是宋還的女人,“默契”兩字用在他跟林沉鳶身上,著實不妥。

林沉鳶原要一笑而過,看陸執慌神,偏就著這個話題介面說下去:“不僅我跟陸大人有此默契,天下有識之人都有。”

一句話,格局一下子放大了,坦坦蕩蕩。

陸執有些赧顏,又敬佩,跟著也從容起來。

宋還笑笑,自是不會以為陸執跟林沉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讚賞地看了一眼林沉鳶,輕嘆口氣道:“孤也想為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心懷家國的忠臣良將爭一爭,只是父皇看來對孤是越來越不滿了。”

林沉鳶低眉沉思。

雷霆雨露皆君恩,無法反駁,然而由得皇帝一直罵下去,宋還不僅顏面無存,在朝臣面前也會威信掃地。

“不然,殿下想個辦法暫時避一避。”林沉鳶道。

“孤想過,但眼下各處太平,沒有請旨離京的藉口,若託病不上朝,忒明顯。”宋還道。

陸執附和,長聲嘆氣。

如此,只好找留在京城裡但是又不用上朝的藉口了。

林沉鳶細細思索,忽想到自已父親,作為御史中丞,察百官查吏事,忙起來,雖則在京城中也沒空回家,因問道:“能不能查什麼案子,忙得沒空上朝?”

宋還低眉思索,陸執也沉思,少時兩人相視一眼,眼睛一亮,一齊道:“有。”

翌日早朝,宋還道徐貴妃染恙多時未愈,父皇與三弟憂心,他也心甚不安,三弟已到靈福寺吃齋茹素為徐貴妃祈福,他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吏治清明則惡鬼在人間無所遁形自然退散,宮內宮外就會一片祥和,自請到刑部查陳年積案。

皇帝聽他言談大度,襟懷豁達,為君父著想,關愛弟弟,不便再發作,只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准許。

宋還天天被罵,王哉身為宋還的外祖父也臉面無光。

眼看著皇帝對宋還越來越不滿,而宋榷又上位無望,王哉著急,王皇后與宋還關係再不好也是親生母子,王家也是宋還的外祖家,關係擺在那,太子之位若落到宋暉身上,王家那才是真的完了。

見皇帝尚在躊躇,王哉立即出列支援宋還,大談特談查陳年積案的必要,花甲之年,頭髮鬍子白了大半,身板倒還硬朗,長篇大論不帶喘口氣的。

依附王哉的官員揣度王哉意思,也急忙贊成。

皇帝鬆了口氣,“也好,去吧,好好查,無事就不用來上朝了。”

宋還散朝後即到刑部去。

刑部尚書陳寶瑜是王哉派下的人,沒為難宋還,由宋還和陸執直入刑部存刑名檔案,又道:“殿下要用到什麼人儘管使喚,若要各部配合,也儘管發文,臣定協助。”

全國各地已結案子報刑部稽核,未結破不了的,也報刑部,卷宗室有兩間,一間已結的,一間未結的,一排一排架子,密密都是卷宗。

宋還越過已結的,只拿未結破不了的案件看。

自這日起,沒回過東宮。

宋還不在,東宮眾美人沒了興致,每日蔫耷耷無精打采,林沉鳶也不例外。

以前在家時,父親不在家,還有母親,母女倆做女紅,侍弄吃食,也不寂寞,東宮景緻雖美,沒有陪伴欣賞的人也無味。

宋還不在,細作自也不會有所行動,也無心查了。

春去夏來,京城雨水多起來,這日晌午後,烏雲密佈,眼見有一場暴雨即將到來,林沉鳶廊下站著,茉兒急喊她進殿內,林沉鳶這陣子整個人瘦了許多,整個人纖細單薄,瞧著一陣狂風就能把她颳倒。

林沉鳶抬步要轉身進殿,忽地眼睛一亮,停下腳步。

下雨了,急而快,頃刻間密密連連雨簾,天空中蒼茫的水色,大雨中,陸執遠遠跑來,很快到了跟前。

林沉鳶退後一步,朝陸執招手:“往裡走走,外頭還有雨水潑進來。”又喊茉兒拿布巾給陸執擦臉上雨水。

“不用。”陸執擺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雨水,身上還是藍色勁衣,腳上烏皮靴,宋還愛白,他愛藍,清清爽爽,矯健英俊,雨水淋漓也不顯狼狽,衝林沉鳶一笑,道:“殿下怕姑娘擔心,讓我回來報個訊,一切還好,免掛。”

林沉鳶連日來高懸的心落地。

陸執傳完話便要走,林沉鳶看雨勢極大,忙喊住他,讓他稍等,雨小了再走,怕陸執不安,心中也牽掛,遂問宋還在刑部查案的情況。

說起查案,陸執滔滔不絕,“不查不知道,這一查,才知道有那麼多案子壓著,虧得殿下去查,殿下這回,可是讓人大大側目。”

刑部積下的全國各地未破案件著實不少,宋還用心,體察入微,這一查,短短時間已破了五宗懸案。

蒼南縣有一婦人,成親兩年夫亡,育有一子,夫亡不久孩子夭折,婦人悲傷過度纏綿病榻,終日呆房中不出門,一年後心情略好些方出了房,一日外出散心,河邊撿到一個被遺棄的男嬰。

婦人的婆婆也是青年守寡,認為養個孩子傳宗接代不錯,欣然接受。

不料孩子一日一日大了,眉眼與婦人越來越像,婆婆懷疑起孩子身份,責問,婦人矢口否認。

其後不久的一日,婆婆突然暴斃,族人報到官府,忤作驗屍發現婆婆乃是中毒身亡,族人說是婦人因奸有孕生子,受婆婆責難不滿毒死婆婆。

府尊抓了婦人,婦人承認是她毒死婆婆,然而下的什麼毒藥卻總說錯了,怎麼下毒的也說不清楚,府尊查不到其他佐證,只好將這案子擱下來。

“女人懷孕生子瞞不住人,便是她一整年呆房間裡,嬰兒出生時的啼哭聲總會被人聽到,僅憑那孩子長得像她便認定是她孩子,有些荒唐,但那孩子跟她既長得像,興許有血脈牽絆。”林沉鳶道。

“姑娘跟殿下想到一塊去了。”陸執大讚。

宋還命人查婦人孃家親眷,這一查,查到婦人母親在婦人臥病在床那一年,有半年多沒在人前露面。

婦人長得像她母親,那孩子說是像婦人也行,像她母親也行。

雖則婦人母親年已五十,不像是能害喜生子,宋還還是突審了婦人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