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制的臺階在微光下泛出冰冷的光澤。
羅厄爾抓著一盞提燈，在前面緩慢的走著。
其實原本，格林以為對方會把自已帶到什麼房間。
然而結果證明，那扇大門居然直接通向了議會外面。三個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穿過議會的花園，隨後他們步入了深山的懷抱，並最終下到了這個甬道里。
不僅如此，這甬道的畫風還有點不一樣。
整個聖山，或者說聖城的建築大多給人莊嚴、光明的印象，而在這裡，整個甬道陰暗狹小，兩側牆壁上纏繞著無數蒼青色的根系，宛如蛇群般蜿蜒攀爬。這些根鬚散發出幽幽的熒光，如同脈搏般一明一暗，迷幻瑰麗，邪異至極。
奧維利亞不經意間瞥見那些閃爍的紋路，頓時移不開視線。
恍惚間，她看到一顆巨大的黑色隕星墜入聖城。那彷彿蠕蟲似的，黑色的光團在城市上空無規律地舞動，無形的龐然天物從陰影中呼嘯掠過，牆壁上，覆蓋著苔蘚的表面爬滿了扭曲的人形肉塊，並最終留下了黏稠的墨綠色痕跡。
一陣徹骨的寒意席捲了奧維利亞全身。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刺耳的噪音像失靈的收音機，在她耳邊嘶鳴，無數奇形怪狀的手爪向少女伸來，彷彿要將她一起拖入永恆的黑暗之中。
啪！
格林猛地拍了一下奧維利亞的肩膀，聲音在狹窄的甬道中迴盪。
剎那間，所有奇異的景象如泡沫般消散。奧維利亞的視線重新聚焦在周圍的環境上，甬道依舊狹小昏暗，兩側的樹根錯綜複雜地蔓延著，彷彿剛才所見不過是一場幻夢。
“為什麼...我會？”
奧維利亞喃喃自語，眼中帶著迷茫。
“弟弟...你看到了嗎？剛才那些是什麼東西？”
“你得問他。”
格林聳了聳肩，朝羅厄爾示意。
“小姐，你是看到幻景了吧？”
羅厄爾審視著奧維利亞，沉聲道。
“其實這並不奇怪，這裡被汙染之根寄生，就算是我們這種大主教，有時也難以抵抗那種幻覺。”
“汙染之根？”
奧維利亞皺眉，困惑地環顧四周。
“你是說，這些樹根不是甬道本來就有的？”
“當然不是。”
羅厄爾笑著搖了搖頭。
“就算我們的品味再差，也不至於弄這種東西。況且，這裡並非通往聖山下方的正式通道，而是我的人臨時挖掘的。”
“所以，等會兒請保持安靜。”羅厄爾頓了頓，隨後繼續開口道，“這是非正式的進入，我也不確定下面有沒有其他人。”
“你們教廷的人真奇怪。”
奧維利亞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難道聖城還不夠讓你們有安全感嗎？非得在聖山下面再挖個地方?”
“這位修女小姐，什麼叫我們教廷的人？”
羅厄爾聞言，舉起油燈側身看向她。
“不過，這裡也不是為了安全而建造的。這個地方的歷史比你想象的要久遠得多，早在與惡魔戰爭時期，我們教廷就挖出了這裡，作為秘密實驗地。”
“說到底，不就是藏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嗎？”
格林笑了笑，伸出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將人類與天使強行結合的東西，也是這裡出產的吧？”
“是的。”
羅厄爾平靜地點了點頭。
“但不過那的確是失敗品，很快就沒人再繼續下去了。”
話語結束，他便停下了腳步。
臺階在此也到了盡頭，前方延伸出一個懸空的平臺，宛如飄浮在虛空之中。
“就是這裡了。”
羅厄爾轉身面對兩人。
“兩位，請看向下面吧。”
“下面？”
奧維利亞疑惑地皺眉，小心翼翼地走到平臺邊緣。
她的視線投向下方，在其深不可測的底部，一個巨大的金色潭水靜靜地躺在那裡，潭水錶面平滑如鏡，反射著周圍的光線，就彷彿液態的黃金在緩緩流動。
潭水周圍錯綜複雜的管道系統引人注目。
數不清的細小管道如蛛網般密佈，源源不斷地將淡藍色的物質注入潭中。這些管道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那些粗大的管道，它們靜默無聲，如同沉睡的巨蛇盤踞在潭水四周。
“這是什麼？”
奧維利亞眉頭蹙起，目光在金色潭水和周圍的管道間來回遊移。
“你要給我們看的就是這個?”
“別急，還沒開始呢。”
羅厄爾淡淡道，隨後看向格林。
“抱歉格林主教，我這次出門忘記攜帶我的手錶了。不過我剛才看見你好像帶了一個，可以告訴我現在的時間嗎？”
“沒問題。”格林擼起寬大的主教袍袖子，看向腕錶，“現在是晚上七點五十八分。”
“那隻需等待兩分鐘就好了。”羅厄爾開口道。
“怎麼？八點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嗎？”
奧維利亞困惑地看著兩人。
“......這位小姐，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你成為修女的時間。”
羅厄爾扯了扯嘴角，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
“晚上八點可是晚禱的時間，難道你連這個都忘了嗎？”
男人的話音未落，整個區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金色的潭水瞬間變成了血紅之色。
原本平靜如鏡的水面開始劇烈翻滾，彷彿有什麼巨大的生物在其中掙扎。血紅的液體扭曲著，形成一個個詭異的漩渦，隨後猛地向上噴湧而出!
“有東西要出來了？”
奧維利亞皺起眉頭。
“不會的。”
羅厄爾平靜的搖了搖頭。
那些蜿蜒的管子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大量淡藍色的光芒如流水般湧入池子，與翻滾的血色相遇。血色的液體在接觸到淡藍光芒後，漸漸平息了它狂暴的翻騰，最終，奇蹟般地恢復了原來的金色。
片刻之後，藍色光芒的流動戛然而止。
緊接著，那些管子彷彿有了自主意識，開始貪婪地吸收起來。金色的光芒順著管子蜿蜒上升，當這個過程結束時，整個潭的潭水的金色都變得暗淡了幾分，失去了先前的璀璨。
“這，便是我們教廷最近百年以來，一直在建造的孽池。”
羅厄爾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兩位，我可能要告訴你們一個足以讓你們世界觀崩坍的事實。那就是我們的神明，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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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在空間內迴盪。
“......”
看著格林和奧維利亞平靜的樣子，羅厄爾愣了愣。
“我已經向不少人講述過這個真相，大多數人聽後都無法接受，有些甚至因此發瘋。但你們兩位，似乎並不感到驚訝？”
“可能信仰本就不堅定吧。”
格林聳了聳肩。
“既然神明已經瘋了，那這麼多年以來，教廷展現的神蹟又是從何而來？”
“這，就是孽池的作用了。孽池的運作原理頗為複雜，傳統上，信徒與神明之間存在著一種微妙的聯絡，信徒的祈禱和虔誠會形成一種信仰的力量，這種信仰的力量會傳遞給神明，而神明則以神蹟回應。”
羅厄爾解釋道。
“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
“想象一下，如果神明是一座巨大的能量源泉，而孽池則是一個精密的調節裝置。教廷透過秘術將原本直接傳遞給神明的信仰之力截流，引匯入孽池。這些能量在孽池中被淨化、轉化，成為了一種能安撫瘋狂神明的特殊信仰之力。”
“更為關鍵，孽池被設計的不僅能夠安撫神明，還能反向強行抽取神明的力量。”
“而這，也就是這些年教廷神蹟的來源。事實上，現在的教廷與神明的關係早就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教廷正在單方面地抽取神明的力量，而虔誠的信眾們對此卻一無所知，仍然以為他們的祈禱直接傳達給了神明。”
“挺好。”
格林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原本聖靈對信徒的祈禱可是愛搭不理的，現在倒好，直接變成了流水線生產了。只要教廷願意，人人都能得到回應，這不是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嗎？”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
羅厄爾深深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疲憊。
“其實說難聽點，我個人也並不完全反感教廷的做法。但作為牧師中的告解者，我的職業特殊性讓我比其他人更容易感受到神明的狀態，這份敏感既是祝福，也是對於我的詛咒。”
“近幾年來，神明的瘋狂程度呈幾何級數增長。我不能確定這是否與孽池的使用直接相關，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教廷原本為了抽取力量而進行的鎮靜效果已經遠遠不夠了。”
“為了達到原本相同的效果，現在的教廷開始變本加厲地壓榨信徒。他們透過更加激進的秘術，強行抽取更多的信仰之力，才能勉強維持原本的平靜。”
“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羅厄爾的表情異常嚴肅。
“信徒們被這樣剝削。要知道，信仰之力幾乎等同於生命力，每個被強行壓榨的信眾，至少都會折損五年壽命。”
“更可怕的是，即便如此，這種做法也根本維持不了多久。我自已已經被神明的瘋狂折磨得瀕臨死亡，而底下神明還在更加瘋狂，馬上所有人，所有的信眾，都要一起死在這瘋狂之下了。”
“所以，你想做的是？”
格林抱胸，詢問道。
“我要徹底切斷與瘋狂神明的聯絡。”
羅厄爾低聲道。
“這種已經瘋狂的神明不再值得我們追隨了！我必須把真相揭露給所有人，讓每個人都明白這個可怕的事實！”
“後天就是神典日了。這麼大型的宗教活動，想必教廷肯定不會放過抽取信仰力的機會吧？”
格林悠悠道。
“的確是這樣，我已經得到確切訊息，在神典日上，教皇將會親自出手，對所有參與者的信仰進行大規模收集。”
羅厄爾點了點頭。
“這正是我選擇在神典日動手的原因，幾乎所有虔誠的信徒都會參加這個神聖的節日。而到那時，我將會翻轉孽池的秘術，將神明的瘋狂和惡意赤裸裸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你這樣真不怕教廷照你算賬嗎？”
格林挑眉。
“我可沒有背叛教廷！”
雖然帶著面具，但羅厄爾的聲音鏗鏘有力。
“教廷現在走在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上。我所做的，僅僅是將真相展露給所有人而已！如果揭示真相也算背叛的話，那麼這個信仰本身就已經腐朽！”
金色的光芒在空氣中閃滅。
突然，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破空而來，直取羅厄爾的首級！
鐺！
金屬相撞的清脆聲響迴盪在空間內。
格林甩動長劍，動作迅捷如閃電，那飛來的匕首當即被擊了出去，最終狠狠地嵌入了對面的巖壁之中。
“看來，有人不太同意你說的話呢。”
格林將劍插在地上。
“我說的對吧，這位......教廷審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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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人奇怪為什麼作者會在某些的地方突然描寫變得詳細，其實原因是因為部分片段早就寫好了。但實際上寫到那部分劇情的時候又有些不同，但本著懶是一定要偷的，所以基本會改改再加進去。
好吧，這麼說吧，其實原本有段姐姐要強上的劇情，伏筆是之前挖的主角同意了。（沒寫絕對不是因為作者寫的時候忘了。（抱頭蹲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