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繾綣又瘋狂。

他們都不知道瘋狂了多久，一直到兩個人都精疲力盡後才雙雙睡去。

跟厲晏城熟睡的不同是，姜妍很早就醒了。

她很累很困，卻沒有什麼睡意。

睜開眼，姜妍側頭看著身旁熟悉的男人。

現在才六點多，天才剛亮，窗簾只開了一半，光線昏暗，姜妍看不真切厲晏城的臉。

她慢慢的伸出手，一點一點描繪著厲晏城的五官和輪廓。

她的動作很輕，她怕把厲晏城吵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過，姜妍不知道厲晏城什麼時候會醒，可她卻貪戀著這分分秒秒。

突然厲晏城翻身過來，手十分自然的搭在了姜妍的腰間。

姜妍感覺腰間一緊，心跳瞬間快了一拍。

“妍妍……”厲晏城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低低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姜妍原本還能繃住的情緒，在這一聲妍妍中，瞬間崩塌了。

眼淚抑制不住的在瞬間噴湧而出。

姜妍伸手捂著嘴，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扣在腰間的手越發緊了一分，似乎睡夢中的厲晏城在害怕姜妍的離去。

迷迷糊糊間，厲晏城又低低的說道：“不要離開我……”

“對不起……”姜妍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輕聲的回了這三個字。

她控制不住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她也不想離開厲晏城，如果可以，她也想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在一起。

可是，她不能。

兩家族之間隔著血仇。

最終，姜妍還是拿開了厲晏城的手，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她找到自己的包包，從裡面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然後又拿出紙筆，端坐在桌前，一筆一劃的寫著什麼。

時不時的眼淚控制不住滴落下來，把剛寫的字暈染開來。

姜妍吸了吸鼻子，伸手擦了擦眼淚，極力的抑制住拿著筆顫抖的手。

她有很多很多話想跟厲晏城說，可現在卻都說不出口了。

最後，她只給厲晏城留了短短一頁紙的話。

顫抖著手放下筆，姜妍把剛寫好的話和那份離婚協議書一起拿著走到了床前。

她把東西一起放在了床頭櫃上，目光再次落在了緊閉著雙眼的厲晏城臉上。

到底，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腰吻了吻厲晏城的側臉。

下一秒，姜妍站直身體，拿著包包決絕的轉身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她開門和關門的聲音，都極盡溫柔。

像是怕吵醒了厲晏城，又像是怕她心軟……

在姜妍轉身離開的瞬間，厲晏城的眼睛就猛的睜開了。

是的，他早就醒了。

甚至他比姜妍醒的還早。

他清醒的知道姜妍醒來後看了他很久，還輕輕觸控了他的臉。

他看著姜妍坐在桌前一筆一劃的在寫著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房門的方向很久很久，明明房間裡早就沒有姜妍的身影了，可他卻不捨得移開目光。

慢慢的，厲晏城感覺眼眶又酸又澀，眼角溼溼的。

伸手摸了摸，原來他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床頭櫃上的那些東西。

昨晚他就意識到了姜妍的不對勁。

他本以為這些天不在姜妍面前露面，不去逼她，給足她時間，他們之間還會有可能。

姜妍主動找他的時候，他很開心的以為他們之間有轉機了。

可是，在姜妍笑著跟他說謝謝的時候，厲晏城就意識到了不好。

再後面姜妍主動吻他，如此瘋狂，厲晏城心理就已經有數了。

他們之間，到底還是過不去家仇之恨。

厲晏城沒有立場，也沒法去逼迫姜妍接受自己。

所以，在姜妍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沒有阻止姜妍，而是默默的接受著她的一切決定。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厲晏城的眼眶已然紅了。

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準備，厲晏城的目光才落到了床頭櫃上。

第一眼，就看到了離婚協議那幾個大字。

厲晏城顫抖著手拿起離婚協議，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姜妍給他寫的那些話。

【對不起，本來是想當面和你說清楚的，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昨晚看著你，我沒法說出這些話來。

我知道你很愛我，能找到司機，找到那些證據，包括我媽媽能成功換腎活下來，都是因為你的幫忙。

我也知道，上一輩的恩怨，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也是受了家族所累。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雖然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但你熱情又正直，善良又堅韌。

一開始我滿心仇恨利用了你的身份，你知道後不但沒有怪我，還全心全意幫我，欠你的這份情，這輩子我無法還清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錢沒有權，也沒有家仇之恨，只是普普通通的夫妻，過著平淡卻幸福的日子。

一起努力上班，一起為生活的雞毛蒜皮爭吵焦慮，一起撫養孩子，全心全意為家庭著想和付出……

至於這輩子，我們註定有緣無分。

我走了，忘了我，不要找我。

後會無期。】

短短的幾百字，厲晏城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本上面只有姜妍的眼淚暈染開了些字。

現在，滿面紙上都被厲晏城的眼淚染溼了。

他握著紙的手青筋突起，明明握的那麼緊那麼用力，可他還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姜妍回到家的時候，姜曼珍已經起來了。

她看著姜妍面色憔悴，眼眶紅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的。

可最後到底什麼都沒說。

姜妍也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從姜曼珍身邊路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她輕輕的關上了門，卻在屋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在酒店的時候，她甚至不敢哭出聲音來。

姜曼珍站在房門口，好幾次手伸起來又放了下去。

她很想安慰一下姜妍，可是卻無從安慰起。

姜妍是她一手帶大的，她知道姜妍是愛上厲晏城了。

愛的有多深，她現在就有多難受。

讓她一個人放肆的哭一場，或許才是最好的吧。

姜妍不知道一個人在房間裡哭了多久，一直哭到累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