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豫州，天海市。
三月晚風裹挾涼意襲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兀地響起“噠噠噠”的聲音，路燈隨著聲音一盞盞熄滅。
雲霽手持一把白色紙傘，黑色長髮柔順束在腦後，身邊跟著一個五歲小丫頭，於黑暗中走出。
直到一間店鋪前，這才停下腳步。
門口童男模樣的紙紮人忽然動了起來，將大門開啟：
“大人，您回來了。”
屋內唯一的一盞寶塔形狀的燈亮起，照亮整個房間。
雲霽淡然一笑，鬆開手中紙傘，可詭異的是紙傘沒有掉在地上，而是被託了起來。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他身邊，將紙傘放回他應該在的位置。
“小紅，你知道錯了嘛？讓大人跑這麼遠去接你！”
“就是就是，大人身體本來就不好，還要費心照顧你！”
一時間，店內不斷響起幾個稚童的聲音。
還有一道聽起來極為陰鬱的男音：
“讓大人拖著病軀救你，廢物，不如...殺了吧，不會疼的。”
小紅似乎是被嚇到了，她小小的身子顫了顫，連忙躲進了門口童女模樣的紙紮中。
“好了，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了。”
雲霽出口打斷幾個鬼的對話，病怏怏的往放著軟墊的沙發上一靠，幾縷髮絲耷拉在臉上，更顯脆弱。
穿著旗袍的紙紮人手中端著一碗湯藥走來，放在桌上，開口是一個女聲：
“大人，喝點藥吧。”
湯藥散發著濃郁的草藥香，而且看起來就很苦。
面對眾鬼都沒什麼表情變化的雲霽看到這碗湯藥卻皺起了眉，顯而易見的不想喝。
“大人不能不喝藥！”
“對，您的身體會支撐不住的！”
“您的身體可不能垮啊！”
周圍不斷響起勸告聲，都在關心著他的身體。
“好好好，我這就喝。”
雲霽無奈，蹙著眉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上的藥漬：“你們也知道，我現在的身體喝這些已經沒什麼大用了。”
“有一點用就要喝，大人，這是我們唯一的願望了。”
一旁穿著旗袍的紙紮人霞初端起空碗，輕聲回答。
其他的聲音紛紛附和。
雲霽沒有再說話，閉眼靠在沙發上休息。
原本還在說話的聲音瞬間消失。
霞初收拾好東西之後再度走到雲霽身邊，半跪在地上給他按摩太陽穴。
屋內暖黃色燈光搖曳，在這深夜平添一分祥和。
十二點，外面已然一片黑暗。
只有雲霽這一家店鋪還亮著燈。
黑暗中，一個人影緩緩的在街道上游蕩，似是不知道自已要去哪，不斷的停下腳步。
最後目光落在那家還亮著燈的店鋪。
他穿著一身警服，滿臉是血，腿似乎是骨折了，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弧度彎著。
胸膛處凹陷的非常厲害，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活人。
最終停在紙紮店門口，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可準備踏入時，卻有些猶豫。
“先生，需要幫助嗎？”
鬼警察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雲霽坐在沙發上正面帶笑意的看著他，身後站著一位身穿旗袍面容精緻的美女。
警察詫異的抬頭，他想要進門，可走到門前又停下了。
“你能、看到我？”
雲霽衝著警察溫柔的笑，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警察這才遲疑的飄進來，但還是有些侷促的站在沙發旁，並未坐下。
他似是有些糾結，良久才試探性的開口：
“您是這家店的老闆嗎？您能看到我，我能不能請您幫個忙？”
“當然，您說。”
見雲霽同意，警察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神情，他張了張口，可臉上忽然浮現起一絲迷茫，似乎是忘記了自已要說的話。
他不停的敲著自已的頭，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慌張：“我想不起來......我怎麼能想不起來......我不能忘......”
周圍的黑氣不斷溢散，將他整個人包裹，原本安靜的紙紮店颳起陣陣陰風。
這個警察，快要失控了。
雲霽表情沒有半分變化，他蒼白的手指曲起，指節敲了一下桌面，原本快要失控的鬼警察周圍的黑氣瞬間消散，他的臉上重新帶上茫然。
警察生前似乎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雙腿盡斷身上也全是各式各樣的傷。
這樣的人死亡後化為紅衣厲鬼的可能性非常大，可偏偏這人生前是警察，那一顆保家衛國的赤誠之心壓制了他的異化，也壓制了他的記憶。
如果記憶恢復，這個警察必定成為一隻只會復仇的紅衣厲鬼。
“我想不起來......”
警察滿臉絕望，他記得自已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一件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忘記了。
“客人，喝杯茶冷靜一下吧。”
就在他不停敲打自已頭的時候，雲霽溫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就像是溫柔的春風般拂過他的心靈，讓警察眼底的迷茫散去。
霞初俯身給警察倒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放在他面前。
普通人看，面前的茶平平無奇，可鬼警察看，這杯茶卻泛著鬼氣，證明泡茶之人是隻實力強大的厲鬼。
一般的鬼魂是碰不到實物的。
警察試探性的伸出手，見自已真的能觸碰到杯子，這才端起來喝了一口。
一股濃郁的鬼氣瞬間席捲全身，讓他原本還有些虛弱的靈魂都凝固許多。
“謝謝.......我，好多了。”
警察不是個傻子，看向對方的眼神也變得感激。
“客人，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生前未完成的心願，只不過你需要付一定的報酬。”
雲霽斜靠在太師椅上，笑著應下他的這聲感謝繼續說道。
這話讓警察一愣，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已的身體，有些匪夷所思：
“可我已經死了，怎麼付報酬？”
“死人自然是有死人的支付方式......您只需要回答，要不要和我達成交易，就好。”
雲霽溫潤一笑，抬手虛空一指點在他眉心，隨後一縷縷彩色流光由他的身體內飛出，在周身環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