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活動回來後，趙清雪一直魂不守舍，腦子裡都是道別時，顧瀟那句別有深意的“晚點見”。

晚點是什麼時候？又是在哪間？最重要的，他怎麼知道她是誰？

一顆心被攪得亂七八糟，突如其來的開播通知跳出來時，身體又萬分誠實地立刻點了進去。

今天並非顧瀟排程直播的日子，仍有許多人在第一時間擠到前排，老粉奔走相告，今天才入坑的新粉更是喜聞樂見。

前幾分鐘，顧瀟都在調整裝置。他鮮少用手機直播，鏡頭正以一種死亡角度從下巴往上照，彈幕瞬間刷了一堆：

“帥哥你誰？”

“像極了我那中年父親自拍的樣子，難不成狗瀟當真是我爹？”

“我感受到了，這就是屬於贏家的狂妄！☆唯☆我☆獨☆尊☆”

“冠軍隊伍表示：謝謝，有被鄙視到。”

終於安置好，才讓人看清他已換上了一件簡單的白色棉T，顯然剛洗完澡，劉海還有點溼漉漉沾在額頭上，一雙狹長的眸子流轉著得意光彩，唇角微勾，把平日裡那絲清冷氣息軟化了幾分。

彈幕又換了一種畫風捲土重來：

“老公今天辛苦了，愛你！”

“隔著熒幕殺人難道不犯法嗎？這裡有人要我命！”

“看著這沐浴後水氣未散的臉龐，桀驁的眉毛稍稍揚起，順著英挺的鼻樑往下，猝不及防被一對鮮豔欲滴的唇奪去理智！男人，你是在玩火！”

“聽說這邊會打遊戲的妹子很多，前來觀望發現跟我想的不一樣，你們真的好可怕……”

可惡！好想跟著浪。

趙清雪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抱著僥倖，發了句與他人別無二致的留言出去。

好巧不巧，滾動的聊天室逐漸消停，她的ID前又掛有最高階別會員的標牌，發言自帶進場特效。

鏡頭裡的男人抿了下唇，隱忍著笑意唱了她的名，粉絲群裡的小夥伴們興奮地@她，她才知道她整晚的糾結是場笑話顧瀟早就知道她在直播間的馬甲了。

李詩倩聽完這些差點沒笑到昇天。

趙清雪紅著臉，憋屈地小聲嗔罵：“別笑了！”

怪就怪自已平時隔著熒幕太肆無忌憚，但誰又能想到真的會被顧瀟記住？而且他一看她WB名字就馬上聯想到了。

回想自已曾說過的虎狼之詞，她還是趕緊找副棺材進去躺平了吧！

“雪雪，你太可愛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已，哈哈哈哈哈。”李詩倩抽了張面紙抹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認真地道：“有句話說，雙向奔赴才有意義。現在他也知道你了，你們還有樊浩這個共同朋友，以後要見面也不是難事。我看啊，真有點戲。”

趙清雪握著咖啡杯，漫不經心地攪動著湯匙，“可是他只知道我直播間的馬甲，還不知道我是跟他一起打遊戲的……”

“什麼？”李詩倩傻眼。“你們單獨在一起這麼久，他沒發現？”

“應該沒有吧。他只說是樊浩讓他來的，沒提遊戲的事，我就也沒認了。”

如果和樊浩一起被拍到的人剛好不是她，顧瀟也會去護送對方、還對那個人笑嗎？一想到這個，她不得不埋怨樊浩了！

正在被上妝的樊浩又打了個噴嚏。

《百花殺》四週年活動告一段落，緊接著，遊戲裡也為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換上了銀雪佈景。

新的賽季一開始，顧瀟便把所有人集合在語音訊道，說明接下來的出戰安排。

周澄淞完全沒在聽，只注意清歌入夢換了身行頭。“哦哦哦！清歌身上這套好美！”

趙清雪靦腆道：“新時裝太好看，所以就氪了。”

這套時裝叫“六出飛花”，是天絲面料的唐制華服，整體以純白為底色，胸字首一大片雪花造型的藍冰晶。下襬處有暗紋，選用帶點細閃的質地，步步搖晃出絲絲銀光，流動於周身。

“顧瀟，你怎麼讓你老婆自已花錢啊？”沒等顧瀟回應，周澄淞又對著趙清雪道：“清歌，以後你看上哪套，讓顧瀟送你就好，反正每次出新衣服，委託人們都會隨單附贈，他的倉庫塞不下就會丟給我們，要不就轉賣出去，根本無本奸商，嘖嘖。”

是沒聽過的新情報！趙清雪好奇得要死，先是道了句“原來如此”，而後才裝作自然地續問：“可是好像沒怎麼看瀟神換時裝呀。”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說人好看就算身上套個垃圾袋都帥，我說他怎麼不套個來看看，他還兇我讓我滾，哈哈哈……欸靠，誰在敲門？”

一旁的餘楓獻上哀悼：“周，我們懷念你。”

幾分鐘後，周澄淞被踹出了隊伍，顧瀟若無其事地說：“今天就我們三個先打打看吧。”

隱曜堂、流影派和銀月教各自為高團體傷害、穩定單體輸出和高單體傷害的職業擔當，若遇上比較弱的隊伍，集中火力，不出三分鐘就能讓對方團滅。

他們一路穩穩上分，很快就打進上位圈，再來匹配到的對手都具有一定實力。

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不能暴力碾壓了。”顧瀟一邊檢視對面三人的裝備屬性和武笈，一邊囑咐：“在我的飛刀射程內，阿楓儘量噁心一點，出去溜一段就回，別貪，讓小清接手。”

趙清雪遵從安排，每每逮到人打完一套傷害後，便乖乖繞回顧瀟附近掩護他不被近身，讓他能無後顧之憂進行遠端輸出。

就是有件事讓她很在意。

顧瀟也換了跟她同一套時裝。六出飛花在他身上白得炫目，她卻還是忍不住一直瞥過去。

忽然一陣劍氣直衝著她掃來，眼看就要來不及閃躲，千鈞一髮之際，顧瀟拉動傀儡在她身前引爆，恰恰阻斷了敵人的招式，同時也在語音喚她：“小清。”

“啊？”她回神，抓緊敵人浮空還沒落地的一秒間，長鞭一使，再度將對方擊飛，整個人才衝上去，三兩下把人頭收了。

其實她的血量也所剩不多，剛剛要是被抓住，這局勝負還不好說。雖然還是贏了，但她自覺拖了後腿，愧疚道：“對不起。”

“沒事，應該也累了，今天先打到這吧。”

顧瀟一說完，餘楓立刻識趣地退出隊伍跟語音，只留顧瀟跟趙清雪在裡面。

沒有別人在，顧瀟就直問了。“今天為什麼開變聲器？”

……不會吧？

趙清雪之前也不是沒開過變聲器，偏偏這次顧瀟問了，她總不能說是怕他聽著聽著認出她來啊！

幸好她還來不及胡扯，顧瀟馬上又說：“也好。保持這個習慣，才不會引來一堆痴漢。”

他絕對不是想到他直播間的老婆粉才這麼說的，甚至他最近發現竟然還有老公粉……怕爆。

“半生風雪”膝蓋上中了一箭，但換個角度想，顧瀟這是在關心自已吧？心裡頭一下子開滿了花，趙清雪突然有膽子問他：“你怎麼也換了這套時裝？”

只有她明白那個“也”字裡隱含的甜意，可或許，顧瀟早有同樣默契。“我也買了，好看麼？”

原來並不是別人送的。

“山河故里”戰隊復出以來，顧瀟似乎就不再接單，趙清雪就當他是在解釋了，讚許更是誠懇，“好看！”

顧瀟立刻丟了個傳送邀請過去，輕佻道：“好看就過來多看幾眼，下次打戰場別分心。”

女孩子像只炸毛的小貓，不具任何說服力地否認：“我才沒有！”

對，他是故意在進戰場前換上的──誰讓當時她一襲白衣誤了他的判斷，他也終於回敬一抹白瑩迷了她目光。顧瀟輕輕一笑，心情有點好。

趙清雪還是應了呼喚而來。

乍看之下，兩人像約定好穿情侶裝似的站在一塊，置身於牡丹城最熱鬧的街市。周圍許多衝著期間限定佈景來拍照的玩家也都穿著六出飛花，他們在其中不算顯眼，一時沒有引起關注。

其實顧瀟有很多別人想要也拿不到的絕版專屬外觀，都是過去各項官方競技比賽的獎品，但他並不注重角色外貌，才總是穿著門派校服。

此外還有個玄機。

隱曜堂的傀儡作為玩家替身，長相、身形自然與玩家一致，差別在傀儡的造型只能在多套門派校服中替換，若玩家也穿著一樣的服裝，可在競技場上發揮以假亂真的效果，迷惑對手。

滾他的周澄淞，拿他隨口應付的幹話出來壞他名聲不提，還多嘴說他有很多別人送的時裝，明明他一次也沒穿過。

這套六出飛花也是剛剛看趙清雪那麼喜歡才親自買下的。他有預感，應該會穿個好一陣子吧。

時裝帶有互動特效。異性角色穿著整套靠近彼此，兩人周圍會圍繞藍色蝴蝶。

試想，當你隻身獨站江岸，忽有一陣初雪般的蝶影翩然而至，悄悄卻又是明喻著，正有人溫柔地靠近……

趙清雪沉浸美好想象中，當前頻道突然有人喊：“瀟神也來打卡？”

終於被發現了。幸好她已經偷偷截了幾張圖，不算太遺憾，她輕聲問：“要走了嗎？”

顧瀟卻反問：“為什麼要走？”同時打字回覆那人。

【當前】孤城蕭然：我排隊了，前面的拍完麻煩撤快點。

他都這麼說了，接下來隊伍移動速度果然變快，眼看就要輪到他們，顧瀟才又道：“來都來了，怎麼能不留點什麼。”

自此之後，遊戲時光充滿血腥，天天上線就是切磋、上分，殺人不眨眼，全服隊伍聞風喪膽；但又很溫馨，顧瀟除了大方開播和她一起做俠侶日常，下播後還常和她掛在某處閒話家常。

趙清雪把這奉為同生共死的隊友情誼最佳典範。

李詩倩一臉無法理解。“你這是什麼最新型的逃避勝利法嗎？他這明顯是喜歡你啊！一個男人，尤其是這種平常除了打架還是打架的男人，在打架之外居然多了一件傷心的事，那肯定是對你有意思了！”

“就算如此，那他喜歡的也只是“清歌入夢”。”

“有什麼區別？不都是你嗎？”

“那只是我的一部分呀。”

李詩倩一噎。好吧，喜歡一個人，只想讓他看見自已好的一面。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她不得不嚴肅提出疑問。“你到底希望他喜歡現實的你，還是遊戲中的你呢？”

這個問題把趙清雪問懵了。

她之前光是揣測顧瀟究竟對她是什麼看法就想了很久，反而先意識到自已的心意。如今他對她好得明眼人都能看出不一般，她信是信了，但不只沒有勇氣進一步探究，竟還貪心想要更多……

“完了。”她呆呆地開口。“其實是我更更更喜歡他了。”

太喜歡他，所以想要他遊戲中和現實裡，都只對她一個人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