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醒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為官十餘年,還從未見過不把他們都察院的御史放在眼裡的武官。林珏的傲慢和囂張,讓他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沉聲喝道:“林百戶,你這是何意?為何在此叫人砸東西,還行兇傷人?”
林珏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這位御史大人,你來的正好。這個腌臢不堪的烏龜王八蛋,竟敢冒充許大人家的總管,欺騙本官,簡直罪不容誅!本官正打算將他拿下,治他罪呢!你想啊,許大人是都察院的堂官,何等尊貴,怎會和那些淫棍紈絝一樣去開青樓牟利,他的家僕總管,又豈能是這種下三濫的貨色?如果他真的是許大人的總管,說的是真話,那許大人豈不是沽名釣譽,大奸似忠的偽君子了?要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開青樓,那都是些淫棍紈絝,不務正業之輩。許大人若真是淫棍紈絝,那我們大夏朝的都察院還要他何用?御史大人,您說是不是?”
範醒吾被林珏的一番話嗆得啞口無言,而林珏這邊的那些小旗校尉笑得更是前仰後合,林大人可真是個妙人,他這笑裡藏刀、指桑罵槐的功夫可真是爐火純青,堂堂三品大員的右副都御史許超,居然被他罵成是開青樓的淫棍紈絝,不務正業之輩。
馮紫英滿臉壞笑,走到林珏面前說道:“林大人說的極是,這許大人怎麼會是淫棍紈絝,要不然這許大人戴的五梁冠,豈不是早就換成和那些龜奴一樣的綠頭巾了,哈哈!”
範醒吾聽到這裡,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這少年百戶不知道是不是愣頭青,完全無視官場的潛規則和人情世故,這樣直白的嘲諷和侮辱,不僅會讓許超顏面掃地,也會讓他們都察院顏面盡失。那名總旗的玩笑話更是火上澆油,雖然他說的輕巧,但那些綠頭巾的暗指,無疑是在挑釁和侮辱許超的人格尊嚴。範醒吾知道,如果今天這事兒處理不好,不僅會激化錦衣軍和都察院之間的矛盾,也會讓自已的座師許超陷入一場輿論風波。
範醒吾沉聲喝道,“林百戶,你們侮辱朝廷命官,我範醒吾定要奏明皇上,治你們的罪!你們不要忘了,許大人是都察院堂官,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朝廷的威嚴和形象。你們這樣無理取鬧,不僅是對許大人的侮辱,也是對朝廷的侮辱。如果你們還知道些王法,就立即停手,否則,本官一定嚴懲不貸!”
林珏聽到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範御史,我們沒罵許大人啊,你看是那腌臢不堪的胖子不停地在說自已是許大人的總管,我們這是在審問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許大人的總管呢!如果他不是許大人的總管,那他就是汙衊朝廷命官的騙子,我們教訓他,有什麼不對嗎?如果他真的是許大人的總管,那他一定是個卑鄙小人,因為許大人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朝廷的正直之臣,怎麼會開青樓斂財?一定是這個胖子打著許大人的旗號招搖撞騙。這樣的卑鄙小人,也不應該收拾嗎?範御史,你說是不是?”
林珏這番笑裡藏刀的誅心之言,讓全場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所有的錦衣軍軍士都在一旁偷偷地笑著,心中暗贊林大人的機智。
範醒吾被林珏這番話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不過他畢竟是個浸淫官場十餘年的老油子,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心中的怒火。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衝動,必須冷靜應對。
官場上有很多潛規則是不能擺到檯面上的,比如說四品以上官員不得出頭露面置辦產業,尤其是開設當鋪、賭場、妓院等,但大部分官員會借用家僕親戚之名,從事這些產業的經營。這些官員通常會在背後操縱這些產業,而表面上則保持清廉正直的形象。這些潛規則雖然不能公然宣之於眾,但在官場內部卻是心知肚明的。所有人都這麼幹,可人家不像許超一樣道貌岸然,裝出一副高風亮節、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模樣,還要上疏彈劾錦衣軍收受陋規常例的事情。堂堂清流黨魁首之一,如果真的牽扯開設青樓之事,那無疑是自扇耳光,顏面盡失。到時候人家肯定會說,許超這個假道學,明明寡人有疾,卻還要自命清高,在朝堂上耀武揚威,簡直就是無恥之極!
林珏見範醒吾久久沒有反應,似笑非笑地說道:“範御史,怎麼了,難道被我說中了心事,無言以對了。這蒔花館果真是許大人的產業?”
範醒吾心中暗自叫苦,林珏這番話無疑將他逼到了絕境,看來只能棄車保帥了。他心中暗歎一聲,擠出一絲笑容,對林珏說道:“林百戶,誤會,誤會!這蒔花館與許大人絕無關係。”
“哦?範御史此言當真?”林珏故作驚訝地說道,“那不知這位自稱許大人總管的胖子,是何方神聖?難道他敢冒充朝廷命官的家僕,就不怕被治罪嗎?”
範醒吾心知這林珏分明是在故意刁難,但他也知道,此刻只能硬著頭皮應對。他沉聲喝道:“這胖子膽敢冒充許大人的總管,在林百戶面前信口雌黃,混淆視聽,實在可惡!來人,把這個死胖子拿下,掌嘴二十!”
幾名巡城御史公署的兵丁聞言,立刻上前將那個胖子總管按住,然後左右開弓,狠狠地抽打起他的嘴巴。那胖子被打得殺豬般慘叫,不一會兒,臉上就腫得老高,嘴角也流出了鮮血,牙齒也掉了幾顆。
範醒吾又冷笑道:“這胖子膽敢冒充許大人的總管,必將受到律法嚴懲。只是林百戶,你們錦衣軍身為天子親軍,應當恪盡職守,以維護朝綱法紀為已任。卻為何在此處大動干戈,砸毀東西,行兇傷人,驚擾百姓,你們又該當何罪?如果錦衣軍都像你們這樣恣意妄為,那朝廷的律法還有何威嚴可言?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夠安居樂業?”
林珏聞言,冷笑一聲:“範御史這話可真是誅心啊,你可知朝廷即將北征建奴的訊息?”
範醒吾眉頭一皺,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當然知道朝廷即將北征建奴的訊息,難道這林珏要藉此事發難?不過他還是強行鎮定下來,沉聲說道:“來年北征建奴之事,朝堂皆知。那又如何?”
無錯書吧林珏冷笑一聲:“範御史,您可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朝廷北征建奴,兵兇戰危,咱們這些做臣子的,理應為國分憂,盡心盡力。咱們錦衣軍奉旨來此搜捕建奴奸細,就是為了維護朝綱法紀,保護大夏朝的安寧。至於行兇傷人嗎,是這裡的龜奴阻撓這些番役兄弟執行公務,弟兄們覺得他們意圖包庇建奴奸細,這才出手重了些。至於驚擾百姓,那就更可笑了。這裡是煙花之地,本就是供人尋歡作樂之所,又有哪個是良家女子?咱們在這裡辦案,乃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又有何不可?倒是範御史您,口口聲聲說咱們錦衣軍恣意妄為,敢問御史大人,您親眼見到了嗎?若是沒有親眼見到,就請不要妄言。否則,萬一被人彈劾您個誣陷忠良的罪名,那就不好了。”
範醒吾心中暗歎一聲,知道今天這事兒已經無法善了。只能儘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別讓這事兒影響到許超和都察院的聲譽。他沉聲說道:“這不是沒抓到建奴奸細嗎,不管怎樣,這些行兇殺人,打砸搶掠的番役必須受到應有的懲處。若是林百戶想要包庇他們,那就別怪本御史向陛下參上一本,就說林百戶縱容下屬為非作歹,魚肉百姓。”
林珏裝作很委屈的樣子,說道:“範御史,那您要怎麼懲處他們!”
範醒吾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不能真的將錦衣軍的番役們治以重罪,否則一旦事情鬧大,他恐怕也要受到牽連。倒不如將他們革除出錦衣軍隊伍,讓他們去怨恨這個百戶為何不保護他們,如此一來既能讓許超和都察院的面子過得去,也讓這個姓林的百戶嚐嚐苦頭。
於是他沉聲說道:“這些番役目無王法,公然行兇傷人,打砸搶掠,其罪不容誅。不過念在他們是為了抓捕建奴奸細,才做出這些過激之舉,本御史就網開一面,從輕發落。這樣,就將他們革除出錦衣軍隊伍,以示懲戒。林百戶,您覺得這樣的處置如何?”
林珏裝作很為難的樣子,沉思了半晌,才勉為其難地說道:“好吧,既然範御史都已經這樣說了,那就按您說的辦吧。”
範醒吾深深地看了林珏一眼,心中暗自警惕。這個年輕的百戶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絕非易與之輩。為何他沒有像其他百戶一樣死保自已的手下?難道他就不怕這些手下心生怨恨,日後找他麻煩?還有就是這些番役,都被開除了,一個個還咧著嘴笑,就好像得到了什麼大便宜一樣,真是奇怪。
殊不知,林珏是穿越人士,早就熟知前世城管臨時工,有事真上,出了事可以甩鍋的套路,所以他才敢將這些番役全部開除,等過幾天風頭過去以後,再把這些弟兄們全部招進錦衣軍,如此一來,這些弟兄們就會對他更加心悅誠服,他也就能更加自如地駕馭這支隊伍了。
蒔花館內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林珏招呼一聲:”弟兄們,咱們走吧。“說完他抖了抖銀白色飛魚服,昂首挺胸地走出蒔花館。那些軍士們也緊隨其後,簇擁著林珏離去。
正當範醒吾也準備離開蒔花館時,一名軍士走過來躬身行禮道:“範御史,林大人有令,他懷疑這蒔花館涉嫌窩藏建奴奸細,最近每日夜裡都有陌生人進進出出,形跡十分可疑。所以從明日起,每天都要帶人前來搜查,直到查出那建奴奸細為止。還請範御史約束手下,不要阻撓咱們錦衣軍執行公務。”
範醒吾臉色一變,這個林珏真是可惡,居然還不肯放過許大人,還要每天來搜查蒔花館,這不是故意噁心他嗎?不就是沒交一千兩的常例嗎,用得著這麼狠嗎?而那胖子總管聽到這番話,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口氣沒上來,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