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7點,晨光小區。
電梯門開啟,梁舒輕輕哼著那首“情人總分分合合,可是我們卻越愛越深”,如同每天回到家那樣,隨意地將小羊皮單鞋脫到家門口,甚至不去理會其中一隻翻倒,就直接踢踏著拖鞋伸手開門。
但還未等去指紋解鎖,大門已經被從內部開啟,一張令梁舒無比熟悉卻又毫無期待的男人的臉露了出來。這是梁舒結婚兩年的丈夫,方明宇。
方明宇臉上滿是笑意,語氣輕快地道:“老婆回來啦?”
梁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拉了拉衣領,遮住鎖骨的一塊紅印,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鞋櫃,確實多了一雙男士皮鞋,不過自己剛剛還沉浸在昨晚的回憶裡,不曾留意到這個細節。
“不是說還有幾個會,後天才回來嗎?怎麼這麼早就結束了?”梁舒彎腰把自己剛剛脫下的鞋子整整齊齊地擺進鞋櫃,問道。
方明宇笑眯眯地看著她不說話,只是順手去接梁舒的包和外套,熟練地掛到一邊。
梁舒在門口定了幾秒,默默地輕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心情,才踏進家門。
梁舒一個人在家的幾天,衣服亂丟,也不收拾打掃,沙發上亂七八糟地放著沒洗的外套和牛仔褲,各種吃了一半的零食都隨意地放在茶几和餐桌上,垃圾桶滿了也懶得去丟。但現在,一塵不染的屋子,和調成了暖黃色的燈光,都讓梁舒覺得有一絲不適應。
梁舒跟著方明宇走到餐廳,才看到滿滿一桌子的菜,裝盤精緻,色澤誘人,香味撲鼻。都是梁舒平時最喜歡吃的。
“老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忘啦?”方明宇臉上全是笑意。
梁舒忍不住皺了皺眉。
差點忘了,今天是她的三十歲生日。
方明宇幫梁舒拉開一張餐椅,推著她坐下,“我最愛的老婆生日,出差再忙都得回來陪你不是嗎?”方明宇將手搭在梁舒肩膀上,湊近道,“而且上海又不遠,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而已。”
本該是如此溫馨的場景,但此刻的梁舒,卻感覺渾身不舒服,如同被螞蟻啃噬一般坐立難安。
方明宇坐到梁舒的對面,一邊殷勤地幫梁舒夾菜,一邊道:“還好你今天回來的晚,要不然啊,我這一桌子驚喜可就來不及準備了。今天公司事情很多嗎?你以前都是五點多就到家的。”
“嗯。”梁舒隨意地應了一聲,又問,“那你還要回去嗎?”
“怎麼,老公剛回家,就催著我走啊。”方明宇笑著把一塊排骨夾到梁舒碗裡,“明天下午有兩個會,我到明天中午再走,不急,今天晚上好好陪老婆大人!”說著衝梁舒挑了挑眉。
梁舒看著晶瑩剔透的米飯上,散發著焦香的排骨和碧翠的青菜,卻感覺一點食慾都沒有,甚至有些犯惡心,筷子捏在手裡久久未動。
方明宇似乎看出了梁舒的不對勁,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怎麼不吃呢?”接著又拿碗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小心翼翼地撇掉上面的蒜葉,放到梁舒的面前,笑道,“是不是下午你們辦公室又點下午茶啦?炸雞還是奶茶?現在肯定不餓哦。沒事,喝碗湯嘛,畢竟你老公忙活了一下午,給個面子。”
說完,方明宇又起身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蛋糕,放到餐桌邊:“看,這是什麼!這是你最喜歡的冰淇淋蛋糕哦,要提前預定的,感動吧!要是吃不下菜呢,就吃蛋糕,不過這個太涼了,你不能吃太多,嘗一嘗就行了。”
梁舒看著擺在眼前的精緻的蛋糕,上面插著的蠟燭,是刺目的3和0。她慢慢放下了筷子,看向一臉期待的方明宇。
終於,方明宇也看出了梁舒情緒的反常,他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坐回餐椅,有些不知所措地期待梁舒說些什麼。
“今天,我三十歲了。”梁舒還是先開了口。
方明宇一剎那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忙解釋道:“不是,老婆,是我思考不周全,我不該插30的蠟燭,我應該插18呀,我老婆在我眼裡永遠年輕,永遠十八!”說著立馬拔下數字蠟燭,笑著求饒道,“我的錯我的錯,老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生氣啊!”
梁舒看著眼前小心翼翼討好者自己的男人,只覺得壓抑和窒息,她摸了摸口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煙,拿了一根點上。
看著梁舒的動作,方明宇被震驚地愣了良久:“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剛買的。”梁舒偏過頭去看窗外,不與方明宇對視。
“你以前說過,你最討厭別人抽菸了,你怎麼自己抽起來了?”方明宇有些不可思議。
梁舒沒有回答,低頭看著手裡嫋嫋升起的煙霧,如同鬼魅一般輕盈,飄散在空蕩的房子裡。
“梁舒,你怎麼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方明宇終於忍不住了,好脾氣的他也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迫切地望向梁舒,想在她深不可測的瞳孔裡,探尋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如果是我做的菜你不想吃,你告訴我啊,你想吃什麼?火鍋?烤肉?牛排?我現在就帶你出去吃,反正時間還早,我現在就定位子。”方明宇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儘量用平靜地語氣道,“我連續開了幾天會,忙到晚上11點多才回酒店。今天上午又是一大早起來,跟著領導去看現場。午飯都沒吃,就開了兩個小時車趕回來,買菜做飯,收拾家裡。我只是想給你一個生日驚喜,只想看到你笑著說‘謝謝老公’,就這麼難嗎?”
無錯書吧方明宇委屈地看著面無表情地梁舒,試圖從她那裡攫取到一絲一毫的情緒,卻毫無結果。
縹緲的煙霧縈繞在梁舒的指縫間。香菸很細,很快就燃至了終點,梁舒卻一口都沒有抽。
她將菸蒂丟在了那碗雞湯裡,看著紫色的菸蒂被雞湯浸潤,逐漸融合。
這在方明宇的眼裡,幾乎就是一個挑釁的動作。他“噌”地站了起身,眼裡都是不敢置信:“梁舒,你到底想幹嘛?”
梁舒終於抬起頭,看向了方明宇,他的疑惑,他的憤怒,他的委屈,他的震驚,都被收入眼中。但她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心疼和感動,只有淡淡的冷漠和疏離。
終於,梁舒還是低下了頭,她沒辦法看著對方說出這句話。
梁舒望向陽臺外漆黑夜色裡的點點光亮,聲音微微顫抖著:“方明宇,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