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坤的屍體被找回後,石益民加緊部署對陳平的搜捕,他檢視了玉崑山的地形地貌,玉崑山海拔八百多米,和山腳的淨高差將近八百米,面積更是方圓幾十公里,山峰連綿起伏,一座連一座,雙車道的公路從山腳一路蜿蜒向上,一直到達山頂,又從另一邊曲折向下,到達另一個縣。石益民已經派人開車沿著公路巡查,同時請求臨縣協助。除了一條公路之外,玉崑山還有由石板鋪成的步行道八條,分別通向不同的鄉鎮,每個進山的入口都有專人把守。同時,有隊員牽著警犬在林中搜捕。
陳平本就是刑警,自然知道警察搜捕逃犯的方式,他知道馬路是絕對不能走的,步行道不能一直走,但是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可以偶爾走一段,因為一直在林子穿梭既累,又容易受傷。陳平早已飢腸轆轆,逃命消耗了巨大的能量,由於高度地集中注意力,體力正在飛快地下降,林中吹不到風,全身已經溼透,口乾舌燥也沒法補水,他知道,如果不快點下山找到補給,即使不被同事們抓到,也會渴死餓死。他知道從另一邊下山成功逃脫的機率會大一些,他走了一段小路繞到山另一邊後,再次進入叢林中,在一處視線較好的山脊處,他登上一個石頭,眺望四周,左邊有一處山谷,根據他的經驗,那裡很可能有從山頂流下來的小溪,只要小溪附近沒有步行道,那麼去飲水應該還是相對比較安全的,他跳下石頭,不斷扒開樹枝往下走,走了半個多小時,他終於聽見水流的聲響,他心中大喜,加快了步伐向著水聲的方向走,水聲越來越大,可是,他發現這裡竟是一個小瀑布,從一個小懸崖直降而下,他剛好走到了懸崖的一邊,他於是繼續往下走,走到瀑布降下後聚成的一處小水潭處,蹲下身子,用雙手捧著水,如狼似虎地飲水,喝足之後,他又捧著水洗了把臉,瞬間神清氣爽,之前的疲憊消除了一大半,接著他把上衣脫下,扔到潭中,用水擦洗上身,然後拿起衣服,擰乾水穿上,繼續下山。
在車子拋錨之後,陳平知道李子劍肯定會被抓,也一定會說出他把徐坤撞下懸崖的事,而自已也馬上會被抓,可是求生的本能使他不願意就這樣束手就擒,依然要做垂死掙扎。他往下又走了一會,突然聽到有人說話,他立刻蹲下來隱藏好,側耳傾聽,剛開始他聽不清他們說什麼,那聲音卻越來越近,直往他的耳朵裡鑽。
“玉崑山那麼大,我們這點人手哪裡找得到,他又不傻,聽說還是刑警,會跑到這步行道上來讓我們抓嗎?可是,如果深入林子中去搜查,人手真的不夠。”
“你還是太較真,這金都縣讓我們縣幫忙,我們局長當然得答應,但也只是做做樣子,否則,怎麼會就派我們幾個派出所的,他們局裡一個人都沒有出,我們也就走走流程,當是上山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鍛鍊鍛鍊身體,到點了就下山,打卡下班。”
“話是這麼說,可人真要是從咱們這逃走了,面子上不好看,想升職就更沒戲了……”
兩人越來越遠離陳平,聲音也越來越小,漸漸聽不見了,陳平這才放鬆下來,沒想到自已竟離步道這麼近了,他於是一邊往遠離步道的方向走,一邊慶幸剛剛那兩個民警不是很警惕,沒有發現自已。天色漸漸變暗,陳平來到了一塊比較平坦的草地,周圍有茂密的灌木遮擋,非常隱蔽,而且遠離步道,他走到這會已經筋疲力盡,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眼看夜幕就要降臨,而那兩個民警可能還沒有下山,也許還有其他巡邏的民警,不如先休息會,等體力恢復了,再往山下突擊。他躺在草地上,閉上雙眼,想起自已這幾天乾的蠢事,他後悔極了,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他為自已的貪婪和衝動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懊悔的淚水竟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溢位,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可他實在太累了,淚來不及多流,他就進入了夢鄉。陳平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坐起身,恍若隔世,不知自已身在何處,看到手上被樹枝刮到的傷口後,才意識到自已逃犯的身份,面對殘酷的現實,他不得不繼續逃。早上八點多,他來到山下,肚子早已空空如也,發出召喚食物的呼喊。他來到一戶農家,仔細地觀察院子,確認沒有人後,小心翼翼地遛進廚房,躡手躡腳地翻看各種鍋碗瓢盆,在一個鍋裡,他發現了尚有餘溫的稀飯,在櫥櫃裡,還發現了半碗豌豆,免不了一頓狼吞虎嚥,危險卻悄悄地降臨了,這家的主人在門外發現了他。派出所的民警早就和附近的村民打好招呼,一旦發現可疑人,不要聲張,馬上悄悄地給他們打電話。很快,五六個民警就一起湧進屋,將他制服。他的嘴角還殘留著飯粒,凌亂的頭髮,疲倦的眼神,佈滿劃痕的臉龐和雙手。
石益民知道這個訊息後,非常欣慰,接著又是一絲憂傷,他本想去接,可是不忍親自把他接回來,就派了兩個刑警去,並讓他們帶著陳平去玉崑山上徐坤遇害的地方指認現場,並找到了藏在樹林中的一百萬。
對李子劍的審訊結束後,歐陽給石益民看了審訊記錄,兩人又像昨天那樣靠在花壇邊抽菸。
“石局,你怎麼看?”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都對得上。”
“但我覺得李子劍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
“你是懷疑他的老闆劉家棟?”
“石局也認為劉家棟有問題?”
“我就是瞎猜!不過,你如果要查的話,可以試著從經濟方面入手。”
“石局說的也是我所想的!”
“對了,陳平已經抓住了,你要去看看嗎?”
“不必了!等著法院的審判吧!他是在哪被抓的?”
“他在玉崑山茂密的叢林裡轉了一天一夜,餓壞了,在山下一戶居民的家裡偷吃食物時被主人發現,報了警,就這樣給抓了,他把一百萬藏在了山上,已被找到,在他家裡發現了另外的五十萬。多好的一個苗子,可惜了!”
“是啊!這個案子毀了兩個年輕能幹的警察。石局,你說我們是贏了還是輸了?”
“命案從來都沒有贏家,大家都輸了!”
“確實!明天就是徐坤的葬禮了,參加完他的葬禮,我就著手調查劉家棟,必須要給徐坤一個交待。”
“我會全力配合!”石益民這時候說出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歐陽和石益民相視一笑,卻都透著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