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選秀，最重的是出身，其次人品，最後才是才貌。
雲影的明目張膽，並非沒有倚仗。
其他秀女見了這一出鬧劇，都知道雲影不是好相處的性子，在片刻的安靜之後，眾人紛紛靠向了她。
“那是自然，有誰比得過雲影姐姐家世顯赫。”
“要我說，雲影姐姐不僅家世好，容貌亦很出眾，在雲影姐姐的襯托之下，咱們幾個就跟麻雀似的。”
“對啊，我們是麻雀，雲影姐姐則是天上的鳳凰，麻雀哪敢與鳳凰爭輝呢？有些人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往後有的是苦頭吃。”
秀女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吹捧著，直把雲影說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子。
如意看不過去，按了按我的手，以示安慰。
我想到她的親孃是被天理教反賊所誤殺，而我的阿瑪卻有勾結反賊的嫌疑，她卻毫不在意，仍與我交好，一時語塞，道：“如意，你不恨我嗎？”
她只是內向，並非蠢鈍，一句話，就聽懂了我的意思。
“這些只是謠言，誰也沒有證據證明花大人有罪。若花大人真有逆反之心，皇上早就將他下獄了。現在花大人只是被停職罰俸，說明只是犯了小錯。人非聖賢，我們局外之人，又何來苛責的資格？”
頓了頓，她又道：“再者，你是你，你阿瑪是你阿瑪，今日我受刁難，只有你一人挺身而出，這份正義感，正是現今之人所缺少的，能與你為友，是我之幸運。至於我孃家府中被天理教害死的那些人，我會日日抄佛經為他們祈福。”
無錯書吧如意雖然膽小，卻很明事理。
我不由得有些感動。
再看看一眾秀女，眾星拱月般將雲影圍在中間。
唯有一人，不諂媚，不迎合，遺世獨立，頗有幾分傲骨。
她叫沈南燕，是我們中間唯一一個漢軍旗出身的。
滿人本就看不上漢人，雖然沈南燕什麼都沒做，可她的置身事外，刺痛了雲影的自尊。
雲影當即從人群中出來，一巴掌扇在了沈南燕臉上，嘴裡還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個漢人賤婢，也敢與我們爭輝，真是不知所謂，自取其辱！”
秀女們皆捂著嘴笑。
其中一個巴結心重的秀女還跟著推了沈南燕一把，將她推到了地上。沈南燕吃痛，低呼一聲，待抬起雙掌，已有血絲沁出來。
可她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不急不緩地從地上爬起來。聲音雖然不大，但字字含著勁力：“皇上早就頒發了‘滿漢一家’的旨意，所以南燕並不是雲影姑娘所說的異類。大家同是戶部擇選的秀女，並無區別，只要一心一意伺候皇上，便都是大清的好兒女！”
如意望著她，羨豔不已：“沈姑娘一身風骨，當真是英姿颯颯。我要是有她一半自信與勇敢，我額娘也就可以瞑……”
意識到說錯了話，她立即改口：“也就可以安心了。”
如意養成了這個性子，不奇怪。她是庶女，打小不受重視，等到長大後有資格參加選秀了，她的阿瑪才意識到女兒的重要。
可自卑怯懦的性格早已養成，一時之間無法扭轉。
我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希望可以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
雲影被嗆，憤怒不已。
舉起手，又待打。
沈南燕劈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正色道：“姑娘三思。要是你今日潑皮無賴之行傳到了皇上耳中，你猜皇上會撂牌子還是賜花？”
雲影一怔，顯然是猶豫了。可一轉眼看到自已衣袖上被沈南燕手掌沾染的點點血跡，便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這是我阿瑪特地命人從廣東運來的香雲紗，價值不菲，你分明是見我容色傾城，怕我入選故意陷害！賤人，我跟你拼了！”
話畢，雲影就張牙舞爪撲了上去。
沈南燕想退，雲影一聲令下：“給我抓住她！”
立即有兩個諂媚之人將沈南燕按住，不讓她動彈。
如意擔心道：“晴雪，你快想想辦法。”
我無奈道：“我們倆自已都是泥菩薩過河，哪還有餘力去管別人。只能祈求老天開眼，降下神兵來助她了。”
話剛落地，就有一女子清脆的聲音自花木後傳來：“本宮在這裡賞花多時，沒成想看了一出好戲。還記得本宮進宮那會兒，氣氛和睦，人與人之間，客氣得很吶。才過了三年，新來的秀女就這般厲害了。不但會耍嘴皮子工夫，還似侍衛一般學會了布庫之術。你們說，本宮是如實稟告皇上呢，還是當場將你們治罪？”
來人自稱“本宮”，是一宮主位。位份，至少是嬪。
初入宮就見著了身份如此高貴的娘娘，秀女們哪還敢喧鬧，當即跪下，口中喊著：“臣女拜見娘娘。”
赫舍裡·雲影更是慌張，急於為自已脫罪：“臣女無意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來人不緊不慢道：“剛才本宮聽說，雲影姑娘是天上的鳳凰。本宮原以為，皇后娘娘才有鳳儀天下的資格。看來，是本宮狹隘了。”
這話說得十分嚴重，雲影與那位名叫瓜爾佳筱如的秀女登時變了臉色。
兩人齊齊跪著往前挪了幾步，給來人磕頭：“臣女無知，臣女錯了。”
為了摘個乾淨，雲影甚至將筱如賣了：“娘娘明鑑，此話是她所講，非臣女心中想法，與臣女無關啊！”
來人哪能看不透她的心思，直言道：“可本宮怎麼覺得，你方才聽著很受用啊。”
雲影一時語塞。
來人又道：“是哪一個，誇雲影容貌出眾來著？”
烏雅芫竹緊張極了：“回娘娘的話，是臣女。”
一聲低笑傳來，含著濃濃的諷刺：“本宮只知，在這後宮之中，全妃娘娘風華絕代，明麗無雙。莫不是你以為，雲影之貌可與全妃娘娘一攀高下？”
此話一出，雲影更加恐懼了。雙膝不穩，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臣女錯了，臣女不該與她們結交。臣女以後一定謹言慎行，請祥嬪娘娘饒恕臣女這次。臣女願結草銜環，報答娘娘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