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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萬里蒼茫

“池書。”

池書耳朵一抖,手下的動作不停,控制著一滴滴水汽往葛老頭嘴裡鑽。

水元素不是她以為的水分子,而是另一種無法說明的東西,存在於她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粘合著水分子,讓水可以“無中生有”。

她一直以來控制的都是水元素,起作用的也是水元素,沒有治療技能的她溫養鹿狼們的傷口時用的也是水元素,如果外面可以養,內裡應該也是同理的才對,只要她控制得當……

“是真的!小啞巴她旁邊全都是水,就在空中飄著,葛爺爺就躺在地上睡覺呢!騙人我是小狗!你們不信的話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唄,快點去,萬一待會兒沒了可別說我騙你們!”

高昀本來打算去山中捉些蟲子,聞言心念一動,面容和善地湊到孩子們的身邊。

“你們在說什麼呢?”

孩子們見是修仙的高昀,一下子嘰嘰喳喳的一股腦說出來。

“二狗說他看到葛爺爺家的小啞巴身邊都是水。”

“二狗總是喜歡吹牛騙人!”

“我才沒騙人!我去找小啞巴的時候看到的!葛爺爺把門鎖上了,我偷偷把窗戶給弄開了才發現的!”

“切~你說你為什麼去找小啞巴?你不是最討厭她的嗎?”

“二狗本來就是狗,不撒謊也是小狗!愛撒謊的小二狗!”

“我才沒撒謊!爹說了葛爺爺不讓說,要是我說了以後就給我喝很苦很苦的藥!”

高昀眼中劃過陰狠,面上還是一派溫和的樣子,揉了揉被叫為二狗的小男孩的頭。

“能不能告訴叔叔,是什麼話不讓說啊?叔叔給你糖塊。”

高昀變戲法似的在手心中變出來兩塊糖,這群孩子也沒機會去接觸外面的世界,哪裡知道什麼儲物袋一類的東西,自然稀罕的不得了。二狗也雙眼放光地看著那兩塊紅糖,他們一年也吃不到兩塊,可高昀見他猶豫,竟然又拿出了好幾塊。

“爹說葛爺爺喊他去,要弄什麼蟲子,說可能要很久,讓我和娘不要擔心,所以我才偷偷過去看的!”

這一下高昀哪裡還有什麼不懂的,嘴角掛起的笑也變得陰狠起來,把糖都給了二狗,心情愉悅地拍了拍他的頭。

“去和朋友們玩去吧。”

“書,有用嗎?”

池書的一手覆在葛老頭的心口處,爺爺的心跳微弱,她其實是知道的。

可她也有些無法理解。

她已經什麼都不做了,她從來沒有多想任何問題,她也沒有太親近爺爺,沒有把他當家人了,可她的心臟還是又悶又疼。

……都怪她……嗎?如果當初她沒有殺了那個散修,得過且過,會不會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池書。”

池書心神動盪,因為書的呼喚不自覺地壓下了頭髮和瞳孔的變化。

“殺了散修的池書和不後悔的池書,才是真正的池書。你可以怪自已所知不多尚未準備萬全便匆匆行動,招來今日之禍,但不該後悔殺了那散修,池書。”

許是池書有點不清明,她無端從那沒什麼感情的機械音中聽出些許溫柔來,輕輕地撓著她躁動的心。

“書……”

聽到敲門聲,池書驟然回神,控制一坨水擦去血跡和蟲屍然後丟到角落裡,其餘的則都扔在了做飯的爐灶上的大鐵鍋裡,又蓋上了裝藥湯的缸,抱起昏迷的葛老頭上床躺著後才這才過去開門。

高昀?!

“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啊?葛大夫呢?”

高昀瞥見了土炕上昏迷不醒的葛老頭,心中冷哼。

“小姑娘,你叫槿是嗎?叔叔聽說你會控水?”

池書儘量控制住自已的面部表情,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迷茫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暴露?剛剛在她全神貫注的時候這個人在附近偷窺到了?

高昀卻已經認定是她,一爪子伸過來試圖掐住池書的脖子,被池書用被動天賦本能反應躲了過去。

“極品水靈根的小孩……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殺掉高明的,但是現在你最好乖乖地跟我走……”

高昀的話沒說完,因為池書判斷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殺了他,不能讓他控制那些蠱蟲,否則這件事就不能善終。

水縛、水牢、絕對控制、元素彈、匕首、元素附武器——

池書玩遊戲的時候就習慣哪裡亮了點哪裡,此刻處於危機的情況她更沒有心思去想什麼戰術、打法,只要是能放的技能就一次性都用了出來,同時往旁邊拉打算找時機戳高昀一下,給他凍上。

一串的技能卻被高昀輕輕鬆鬆地用一個小土牆就給擋了下來,緊接著就直奔她而來,很明顯是想打暈她帶走。

有本能反應和敏捷在,池書不至於被秒殺,但也被壓得無法反抗,身上全是土塊劃過的擦傷。

是和那個小怪完全不同的感覺,冰爆已經用了,她完全傷不到這個精英怪,只能被壓著打,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

如果不是高昀怕不小心宰了自已有所留手,她現在應該已經沒命在了。

但越是到了這種緊急的時刻,池書偏偏空出來點腦子想其他的事情。

精英怪知道她體內沒有蠱蟲嗎?為什麼不直接控制她?他又打算怎麼控制那些被蠱蟲寄生的人?

這只是他留的後手?他不利用蠱蟲帶走她的原因只能是他不知道蠱蟲都在誰身體里長成了、還無法精準控制蠱蟲,有可能會把她弄死,所以他不敢輕易用。

蠱蟲只是他的後手,她一個小孩殺了野怪太令人震驚了,他怕她背後有人,所以才留了這麼一手,是想屆時就算殺不了對方,被他控制的人也能幫他擋一波。

如果真的是她猜想的這樣的,精英怪應該是有一個能廣泛控制蠱蟲的東西。要是有比他厲害的人殺他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他不會把那個東西放在儲物袋裡,取東西是需要精力的。

池書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這下躲閃的時候也有了目的,不停地偷瞄高昀的身上哪裡可以藏這種類似的東西。

要是能把那東西搶過來,就可以控制NPC幫忙宰了這個精英怪,只要能幫她攔下一點攻擊就可以,大不了事後她解完蠱就跑,反正也是要離開的。

那個紅繩上拴的是什麼?會不會是貼身放了?

有了想法,池書便故意裝力竭,給高昀靠近自已的機會,然後上手抓了過去。

她天生神力,高昀一下沒掰過她,被硬生生地扯走了脖子上的掛墜。

那上面是個小小的哨子,有成年人兩節小拇指長,紅繩被拽斷後哨子也要滑下去,被池書眼疾手快給抓住了,也顧不上管自已,直接把自已手上面凍上一層冰,一爪子冰的高昀沒忍住鬆了手。

高昀沒覺得池書一個小孩子能有很多的心思故意去扯蠱哨,只當是池書想抓他脖子沒抓到,被搞得不耐煩,抽出了原本一直收在後背劍鞘裡的劍。

“本來還想看在你是極品水靈根的份上待你好一些,既然你自已不知死活,那就別怪我砍了你的雙腳!”

眼見高昀氣勢與剛剛完全不同起來,池書心道不妙,堪堪躲過高昀直直揮來的一劍,然後控制出一個水牆擋住了高昀慢高明很多的劍訣。

萬劍掠影只是個靈力與劍訣造成的虛影,撞在水牆上就會消失,但比高明的劍鋒十一閃要強勢很多倍,生生受下這一招直接讓池書一口血嘔在了地上,五臟六腑有火在燒似的抽抽。

“池書,這裡的所有人都被種了控魂靈蠱,皆已成熟,活不了了。”

池書聞言,意圖吹哨的手一頓,邏輯一下混亂起來。

“不可能,他們一直沒有什麼特徵表現,內裡都吃空了總該有感覺的吧?”

“所以說是控魂靈蠱,主食精魂,輔食血肉,低劣的蠱蟲無法吐出它們吃進去的東西,控制的也不精密。你若控制蠱蟲過來襲擊高昀,所有人都必死無疑;你若不控制,高昀死了或者時限到了蟲子們也會躁動爆發,這是死局。”

“你可知道你要吹的東西是什麼?你如果膽敢吹它,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落書一步的高昀與書同時說著話,池書卻都清晰地聽在了耳裡,理智和心做出了相反的決定,眼眶裡幾乎看不見的金色淚水打著轉。

“高昀,你該死。”

“會說話還在這裡裝啞巴,你自已想清楚,是乖乖跟我走有個好日子,還是被我砍了雙腳殺光鄉親帶回去。”

池書扯出一個笑,鼻子酸酸的。

“書,那些蟲子要怎麼樣才會死?單純的控制會死嗎?”

“不會,只能低溫凍死或者高溫燒死,這靈蟲吃足了一個人的精魂與血肉,這裡的人死後它們甚至可以爬行一個月出去尋找下一個宿主,高昀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這不全之法,連自已無法控制暴走的蠱蟲也不知曉。”

池書在心裡想的話高昀聽不到,見她的笑有些悲傷以為她妥協了,便要伸手抓池書,被池書一個後退躲了過去。

“高昀,你這種討人厭的東西怎麼配活著?”

池書提起一口氣,向破敗的屋子外衝了出去,一路吹著哨子,滿腦子就只有殺了他。

她本是嘗試而為,主動使用了順風耳聽哨子和四周的聲音,便聽到了哨子發出了低卻遠的悶響,聽到了被控魂靈蠱控制的村民們往這裡奔走的聲音。

的確是這樣用的。

她金色的淚水一落下便消失,那雙自帶冷漠的金色豎瞳滿是留戀與不捨,但她仍然吹著哨子,看著那些往日裡憨厚和善的村民雙目赤紅、面目猙獰,毫無理智地紛紛奔向高昀,試圖用嘴撕咬、試圖用手抓他,彷彿毫無理智的野獸。

而高昀輕輕鬆鬆地就能攔下他們,毫不在意的就殺了他們。

或許就像所有人對於池書來說都是NPC和野怪一樣,那些人對高昀來說也不過就是攔路的野怪罷了。

鹿狼的時候她可以催眠自已,想不過是NPC罷了;葛爺爺的事,她也可以催眠自已,NPC下線都是需要個理由的;想控制村民們幫忙的時候,她依舊可以催眠自已,反正只是NPC,也不會讓他們死,幫個忙而已……

可當那些溫熱的血濺到自已身上的時候,池書想,她這一輩子騙自已騙的還不夠多嗎?

連對自已好的人,她都能騙自已想著她不在意嗎?

他們那樣的鮮活與真實,對自已來說真的只是冰冷冷的資料嗎?如果他們都是資料的話,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人算什麼?

或許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才應該是真實的世界,或許那個世界才是她匆匆一覽的劇情遊戲,一個粗製濫造的黑暗劇情遊戲。

池書一次性SR卡,冰封萬里。

效果,在直徑萬里以內釋放冰雪風暴,範圍越小威力越強,卡牌未解可維持二十四小時。

“此乃蒼天所贈之象,萬里蒼茫——”

身體意料之中的像冰爆那次一樣不受控制了,池書能理解放大招要有動畫才能更有賣點,放空了思想,任由疲憊的身軀自已行動。

高昀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池書緩緩凌空,同時雙手連續捏出幾個訣,最後在兩掌之間合出了一個雪球,其中的雪花似乎正在流動。

她一直飄到離地五尺有餘的地方。而她每飄起一點,天色便越昏暗,不過短短一會兒,天已經暗到彷彿下雨後的黑夜了。

那是……雪?

六月為什麼會有雪?

雪花落在高昀鼻子上,凍得他感覺靈魂似乎也被這冰冷的雪觸控了一下。

這到底是什麼妖術?幻覺嗎?難不成這個該死的小孩不是人,是妖修?

雪花四散飛舞,越下越大,涵蓋了整個村子,已經到了幾米之外的東西都看不清的地步。

高昀開始還能反抗,可是漸漸地被凍得渾身都變得僵硬,思維也有一種即將要被凍住的感覺。

池書渾身是傷,面色蒼白卻很淡然,就如正在紛飛的冰雪一樣聖潔,好似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冰冷。

那是一個小孩子能做得出來的表情嗎?

高昀的腦子裡此刻真的像是灌滿了漿糊一樣,幾乎要運轉不動。

“高昀,去死吧,為他們陪葬吧。”

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到有了一絲暖意,池書卻輕輕鬆鬆地插了進去,直直地在心臟上,一下又一下。

高昀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條件反射繼續接收眼睛傳來的一切,接收著池書灰白的發,接收著那雙野獸一樣的金色雙眸。

他到死的時候都不是不知道自已怎麼死的,而是連思考自已怎麼死的能力都沒有。

然後,池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