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凋的遊戲初期,玩家必須先跑完所有強制劇情,之後才開放自由探索功能。
所謂強制劇情,正是六名男主與聖女的相遇。
其中一名男主可是聖光大陸千年歷史裡唯一的純血龍族,十分喜歡精靈,極其憎惡人類。
因為數百年前被人類誤會而引發屠龍戰爭,雖然身上詛咒轉移到深淵,自此不再是詛咒集合體,但遭受重創後身體和能力衰弱大半,它被迫孤獨地困在陷入黑暗的永恆黃昏裡,從此對人類越加深痛惡絕。
當聖女來到青蘿森林後,深淵詛咒把她吞噬進去,跟甦醒過來的龍打了一場,聖女送它一頓武力壓制後再以聖母之力進行感化,最後帶著成為新夥伴的龍愉快地離開深淵。
那時的龍依然憎恨人類,甚至對精靈以外所有種族也極度排斥嫌惡,唯獨心裡眼裡只容得下喚醒它的聖女,對她表現出執著又依賴的佔有慾。
這份對別人兇巴巴、對聖女搖尾巴的態度,被玩家們精準概括:就是頭有PTSD的流浪犬好不容易找到好主人啊。
確實龍族線走的是主從養成,龍跟聖女簽下契約成為她的使魔,還在聖女的魔力供養下很快化為人形,甚至纏著聖女給他取名字……
呃,叫什麼來著?
瑪芙看著左手的紫色拳套,甚至連它人形長什麼樣子也毫無印象。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聖女當時是如何離開深淵——
瑪芙從魔女帽裡翻出掃帚,解下掛在上頭的銀霜提燈。
點燈就行了。
一切回到試煉的最初目的。
伯朗慣性地質疑:“這種情況下你還顧著點燈?那不過是收集靈光的行為罷了,怎麼可能對抗詛咒?你不會是趁著有那麼多精靈打算儘快提升階位吧,果然是自私自利的愚民!”
瑪芙無法跟這人溝通:“就說可能是離開這裡的方法,試一下又不虧!”
其他魔法使沒一個聽瑪芙說的,還是沒能完全信任與龍為伍的她,雖然那頭失去殺傷力的龍還咬著她的手手,整個造型容易讓人分心……
緹爾尼斯不知為何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思量過後無可奈何地說:“先試試看吧。”
所有人瞬即說好,紛紛掏出自已的提燈。
瑪芙無話可說:你們這群見風使舵的羊!
至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夏諾德早已掏出銀霜提燈收集靈光。
連精靈們也準備好了,看到銀霜提燈就反射性拔出體內一片靈光,雙手舉舉準備扔進燈盞裡。
“怪了,是詛咒的原因嗎,明明滿地精靈還是收集不了靈光。”
“怪了,靈光只有精靈才摸得到,現在都丟到地上滲進泥裡好浪費啊!”
“怪了,銀霜提燈沒有壞啊,不是感應到持燈者的魔力就能收集靈光嗎?”
“怪了,怎麼那邊天都亮了?!”
眾人聞聲看去,又是瑪芙!
這時的她正忙著去哄生氣的拳套龍龍——以為毛球又被人類壓榨靈光了,等她回頭一看才發現,右手的銀霜提燈竟然萬丈光芒!
緹爾尼斯不行,夏諾德不行,在場所有人都不行,唯獨瑪芙能在魔法無效的深淵詛咒裡集合不同屬性的片片靈光,融合一起化為耀眼白芒。
光如星屑,如白日,如夢裡盡頭的指引,如夜海燈塔的啟示,如一切心之所向的明光。隨著靈光一點點地送入提燈,光圈一點點地擴大,也一點點地照亮昏暗死寂的地下城。
眾人難以置信。
銀霜提燈原本是時星塔鍛造出來的工藝品,在屠龍戰爭中機緣巧合發現能存放人類無法觸碰的靈光後,經過幾百年改良已經成為提燈試煉的官方指定魔具。
只要以魔力催動提燈,就能把靈光收集和儲存其中——這是任何魔法使也輕易能做到的動作,當然前提是能碰到可遇不可求的精靈,並願意贈送靈光。
然而提燈的容量有限,過多的光芒會擠破燈盞,所以召集到強烈的亮度時,必須以魔力進行壓縮。
這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得要深厚的魔力底蘊以及巧妙的魔法操控,就是門易學難精的技巧。
所以從來也只有歷代庭主魔女、大賢者和聖騎士團團長能點亮白晝,包括未來的緹爾尼斯和夏諾德。
看著瑪芙手中的提燈已照亮白日,伯朗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魔女,竟然能壓縮如此亮度的靈光,她的魔力得有多強大?”
不對,他不是一早領教過這名少女的能力嗎?
瞬間野蠻生長的參天巨樹。
連開三個小時也不疲憊的蘑菇王座車車。
還受盡萬千精靈的喜愛。
他因為自身的傲慢,輕視了魔女傲人的天賦和能力。
甚至,她比想象中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人驚呼:“看看腳下!”
腳下大地慢慢浮現無數小小光球,有如深海里的氣泡升上水面,化為數之不盡的螢火蟲,在黑暗中悠悠飛舞,再飄進提燈。
連沉寂在詛咒之地幾百年的靈光也被瑪芙呼喚出來!
燈光已照亮整座地下城,幽暗死寂的灰色城鎮淋浴在聖潔的明光中。磚瓦上陳舊斑駁的痕跡被光芒洗去,重回昔日干淨的潔白。
深淵的詛咒在淨化,在消失。
此時腳下又是轟隆一聲,大地搖晃讓眾人摔倒地上,才愕然發現——整座地下城升起來了!
像深埋在泥土裡的種子,發芽,成長,趨向更光明的地面升上去!
魔法使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內心莫名地激昂著,也平靜著,連活潑好動的精靈也靜靜看著立於人群之巔的黑衣魔女高舉提燈,引領大家、帶領深淵回到聖光大陸。
卻沒有人看到,瑪芙額角上的冷汗流了又流。
……壞事了。
原本打算集眾人之力一起點燈,怎麼現在只得她一個點好點滿?!
不就跟聖女一樣嗎?
而且仔細一想,這明明是四年後才會發生的劇情,現在深淵詛咒提早出現了,龍提早甦醒了,連聖女的活也被她糊里糊塗提早幹了?!
左手的拳套已經哭出鼻涕泡,懷念道:“嗚嗚嗚,主人的魔力太強大了,幾乎每次發動也會引發地鳴,果然還是熟悉的地鳴最親切呢……”
對,龍!它得比聖女晚登場才行!
右手的提燈不能放下,瑪芙把左手夾在腋下,試圖把龍龍拳套拔出來,咬牙切齒說:“蜜瓜你省省眼淚,你還得留下來!”
嚇得淚水都縮回去,紫色蜜瓜捋直尾巴,既傷心又生氣地問:“主人你又要丟下我嗎?”
“人不能亂喊!四年後聖女會來接你,她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不!你又騙我了,我不知道什麼聖女,我的主人只有你一個!”
“拜託施主你回頭是岸吧,別執迷不悟了,我不可能帶你走!”
“但我們已經簽好主從契約了。”
什麼意思?!
這時左手手腕一陣刺骨的痛,瑪芙叫痛著用力一甩,固執的紫色蜜瓜眨巴黃昏龍瞳,竟然鬆開口,在空中滾了一圈,又撲回來攀到瑪芙肩上愉快地蹭她。
“契約成立啦,我是主人你的使魔啦!”
低頭一看,左手流血的獸類齒印正泛起紫光,沿著瘦削的手腕內化成一道暗紫色銀蓮花纏住白胖小文鳥的咒印。
你這顆小混球!咬她那麼久就是為了在最後關頭跟她簽約!
瑪芙的冷汗再次一瀉千里,流成瀑布。
……這下真的壞事了,連聖女的使魔也搶了。
與此同時,深淵已經完全升上地面。
他們看見了,看見日出前天邊泛起如棉花淡白的顏色,看見蒼綠無邊的青蘿森林中,那座象徵著試煉終點的純白神殿,竟然就在不遠處。
“那不是森林邊緣的神殿嗎?”
“回來了!我們離開深淵了!”
“感謝真神!願真神榮光永在!”
“看那邊,怎麼地鳴後升起來一座城鎮?”
“裡面有好多精靈!”
“這不是掉入詛咒後失聯的新人嗎?”
神殿裡走來無數魔法使,他們徹夜不眠,或是研究深淵所在的空間,或是分批搜尋失蹤者。當發現大地撼動後連忙趕來一看,憑空升起巨大的下陷城鎮裡,竟然蹲著數以萬計的精靈,以及他們尋找多時的菜鳥們。
劫後餘生,好些人早已抱在一起,哭得不似人形,不論是來救人的還是被救的,所有人陷入無邊的激動與狂歡中。
倒是有名賢者博士發現不妥。
“這亮如白晝的光……是提燈的靈光?誰,是誰點的燈?!”
瑪芙還盯著使魔咒印呆立原地,忽然被兩道力量從後拉進懷裡,趁著四周歡鬧,被不著痕跡地混入人群。
夏諾德扯掉她手裡的提燈,咬牙低語:“瑪芙,別讓上面的人發現你。”
緹爾尼斯也一把拍飛紫色蜜瓜,握住她的手腕遮住咒印,同樣抿唇悄聲:“我會讓其他人隱瞞今天發生的事,你躲起來就行。”
兩名少年同樣神色凝重,恐怕連他們也說不清為什麼要藏起瑪芙,然而魔法使該死的預言體質在鳴響——要是暴露了瑪芙的能力,可能會把她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然而當瑪芙手裡的提燈掉落地上,燈盞碎開一道清脆迴響——
神蹟於此發生。
破曉的第一縷陽光,純白神殿圓拱屋頂上的八芒星光,與提燈在地上綻開的靈光,全聚集在瑪芙身上,又以她為中心如漣漪般擴散而去。
頃刻間,大地被前所未見的聖潔光芒覆蓋。光每走過一處地方,原本寸草不生的破敗城鎮倏地生機躍然,嫩葉從石板縫隙裡擠出苗頭,以肉眼也追不上的迅速瞬間生長,發芽,開滿漫山遍野的花。
那是如星屑般小小的花,或是紺藍,或是藤紫,聚攏在一起化為白日下的星空花海。每朵花也沾上清晨的露水,在神聖的明光下熠熠生輝。
有誰喃道:“是不凋花。”
真神創世時,所種下的花。
不凋花那晶瑩剔透的露水滴在死去的精靈石像上,神奇地、一點點地洗去石像上的泥灰色,變回軟綿綿、毛茸茸的模樣。
其中一隻精靈抖了抖肉耳朵,緩緩眨開豆子般的小眼睛,像是訊號般,其他曾經長眠的毛球們紛紛甦醒過來!
活著的精靈啾地哭出來,撲向死而復生的同伴,又哭又笑地拉起小手手轉圈跳舞。
魔法使們置身在花海中、城鎮裡、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蹟中,無不震驚地、激動地看向締造如此光景的年輕魔女。
女孩被兩名少年緊緊摟住,他們比誰都震驚,默契地想起同一件事。
緹爾尼斯的占卜。
神與月占卜。
百分百準確的占卜。
能破解詛咒、走出深淵,就只有——
念頭剛起,不遠處的神殿大門砰地敞開,聖光照耀天地,強烈得讓人閉上眼睛。
瑪芙同樣被光刺得闔緊雙眼,被緊緊抱住的觸感消失不見,等睜開眼時,她已經獨自身處在神殿之中。
莊嚴聖潔的純白空間裡,一名銀白長髮的青年懶洋洋地坐在巨型神像肩上,那恢宏神像與他容貌相同。
真神笑道:“好久不見了,新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