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娘叫高可愛。
瞧,這大冷的天,額娘又在雪地裡鬧著要阿瑪幫他堆雪人了。
阿瑪對額娘自然是無所不依的。連身上的衣衫都肯脫下來給額孃的小雪人披在身上。
“高可愛,你不能這麼調皮,萬一冷了凍了。”
聽見了沒有,這是我阿瑪對額孃的囑咐,不是對我,雖然此刻我額娘健壯的和一隻小鹿一樣奔走在雪地裡。
我卻因為腳滑摔了一跤。這會子都起不來了。
“小暖暖,你自已起來,別躺著和你額娘爭寵。”
“高可愛,我早說了,生個孩子只會與我爭奪你的喜歡。”
罷了,罷了,躺著吧。
阿瑪額娘是真愛,我只是意外。
“哎喲喲,作死了,高可愛,你怎能將暖暖丟在地上?”
“高可愛不管,你也不管了?”
我款款昂起頭來,呵斥二人的美婦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親親祖母。
我跟祖母才是天下第一好,阿瑪第三,額娘第二。
“哎呀,夫人,你怕冷,別過去了。叫小丫頭過去就是了。”
我跟祖父天下第四好。
人人都道高府入贅的贅婿疼高老爺的女兒疼到骨子裡,卻無人知曉高府高老爺才是疼夫人疼到骨頭縫裡。
“哦,那,那下人去吧。老爺說的妾身都聽。”
祖母你若是這樣,你的小暖暖恐怕要跟你天下第二好了。
“算了,我還是跟前去一點吧。”
親愛的祖母,我還是跟你天下第一好,最最好。
終於,在雪地裡躺了小半刻的我被下人撈了起來,我那沒羞沒臊的爹爹孃親也可算是瞧見我了。
二人手挽著手來我跟前了。
手挽著手,當真是女兒影響阿瑪額娘恩愛了。
“阿瑪,額娘,你們幹什麼要生我呢。”
我終於是問出了這個我很想問的問題。
阿瑪使勁攥著額孃的手。與祖父對視一眼。
“嗨,因為意外唄。”
“當然是因為喜歡小暖暖。”
我憤恨的看了祖父一眼。
“祖父,你就騙我吧。阿瑪說的才是實話。”
祖父尷尬的嘿嘿直笑,扯著祖母的手當我面嘀咕起來。
“我就說得說實話吧,這丫頭和高可愛一樣機靈的很。”
祖母使勁拽了拽了祖父。
祖父不好意思的又嘿嘿一笑。
“這不是夫人教導的好麼。誰叫小暖暖比高可愛聰明多了,這麼些年你看高可愛懷疑過這件事情嗎?”
“阿瑪,你和額娘糊弄我也不能揹著我?”
祖父這下好了,不但得罪了我,連帶額娘也得罪了。
祖父尷尬的撓了撓頭。
“呀,夫人,我今日的賬本是不是還沒瞧。夫人,你知道的,為夫瞧賬本一定是要有夫人陪伴在側的。不然為夫可瞧不動這些賬本。”
“是。是。是。我這就陪夫君去。”
祖父祖母就這樣溜之大吉。
下人將我交回給一臉迷茫的阿瑪和額娘。
阿瑪一把將我背在肩頭。
阿瑪當然不是心疼我。阿瑪是怕累著了阿瑪的小嬌妻。高可愛。
瞧吧。哪怕是揹著我阿瑪還偷偷拉著高可愛的小手。
“夫人,高家今年又往宮裡送選秀的秀女了。
今年送的是兩個秀女不知能入宮幾個,為夫已經叫人預備好了長生燈,夫人到時候就能點了。”
阿瑪與額娘說的是當今天子選秀的事情。
當今天子都近乎六十了。身旁是繼後烏蘭那拉氏陪伴在側,雖說二人已經貌似齟齬了多年。
可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怎麼還要選那十幾歲的小姑娘入宮。
額娘輕嘆一聲。
“多謝夫君,同為女子,妾身很是同情那些高門大戶的女兒。那暖暖就交給夫君照料了。妾身會在佛堂為那兩個入宮的女子祈福三日。”
這是額娘難得不那麼開心的時候,每每皇帝選秀我額娘就會去佛堂待幾日為同為高氏女誦經祈福。
額娘所祈福的高氏不是我所在的高氏,而是京城裡的高氏,我們而今在大理。但祖父也說過那高氏大約是和我們的高氏有一絲血脈關係的。
聽祖父隱約提及,額孃的長相與多年前宮裡薨逝的慧賢皇貴妃高氏還有幾分相似呢。
祖父是江南大商人,少不得和宮裡一些人偶爾做些生意,也是一個在京城高府裡做過客的伯伯無意見過額娘一面,說到了此事。
“兄的幼女實在是年幼,與宮中薨逝了的慧賢皇貴妃相似極了。甚至連年歲上都巧合的很。
慧賢皇貴妃歿了,兄便得了愛女。真真兒是緣分巧合。若是等其歲數大些,要能入宮,怕是造化不淺。”
“想必兄還不知,高氏而今也自處尋找女子入宮,想再獲當年恩寵。”
這些話是我額娘及笄那年京城裡一個昔日與祖父有過生意往來的故人告訴祖父的。
不出月餘,祖父變賣了江南的宅子,連夜的搬離了原本的地方,與那位故交斷了聯絡。
“想我高可愛入宮與人為妾,休想。”
“我的高可愛便是嫁出去,我也捨不得,來日定然是要尋一個乖乖贅婿,一輩子疼愛我的高可愛。”
祖父說到做到,果然是在不多時帶了許多的男子來與我額娘相看。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縱然是高府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踐人的,怎麼能叫我們一眾大男人跟選秀女一樣,排排站在這裡,尤著高氏女選。
實在是不像話。”
祖父當年給額娘選夫婿的場面,據說鬧出了不小動靜。
祖母怕一個個想看夫婿累著了額娘,索性叫他們如皇帝選秀女一般,站在那裡給額娘一次相看個夠。
“你不願意,拿著金子走人就是了。下一個。”
祖父實在是財大氣粗,生生用一塊金錠子堵住了滿口不願的人。
所以越來越多的人來高府等待相看。
看中了是高府贅婿,看不中了也得一塊金錠子。再沒這樣的好事了。
“阿瑪呀,當年額娘相看了那麼多人,怎麼就相上你了。你,你……”
我四下打量阿瑪,實在是打量不出來阿瑪身上有什麼值得額娘喜歡的。
阿瑪仿若聽不見我的話一樣,神秘一笑。
他自然是不能告訴自已女兒。高可愛當年選夫婿,實則是一場精心為他預備的局。
高可愛還是新婚夜裡過於激動說漏了嘴。
“我終於是嫁給你了。”
高可愛新婚當夜說出這般話,自然是將夫婿嚇的不輕。
被夫婿稍稍看了一眼,高可愛就招架不住,和盤托出一切。
“其實,其實,我早喜歡你了,一年前搬來大理後,與阿瑪一同去山裡採茶,我瞧見你了,一眼就喜歡上你。
你,你生的好看。白淨。
所以我故意選這許多人,就是等你。”
高可愛的話真正是叫他夫婿震驚不已。
“你,你怎能憑藉一句好看,就草草嫁給了我,若我是個壞人,是個貪圖你家錢財的人呢。”
“好小子,敢欺負我閨女。”
高可愛的夫婿說完這句,躲在一旁聽牆角的高老爺幾乎要翻窗進去與女婿理論一番,還好是高夫人拉住了高老爺,要他聽完。
高可愛聞聽夫婿這話,手裡團扇一丟,蓋頭也自已掀開了。
“這很容易的呀,你若是不喜歡我了,騙我了。合離就是了。
你本是贅婿,你不喜歡我了,我不喜歡你了,都能合離。沒得在一起互相怨懟。
要你真有本事騙我一輩子,我高可愛服氣。”
高可愛的一番發言高老爺在窗外豎起了大拇指。只說女兒真是霸氣。說罷放心離去。
高可愛的夫婿被高可愛的言行驚到了。可又覺得高可愛說的很有道理。
“你,你說的很是。很是。只是,只是……”
高可愛的夫婿想說個不對勁,一時又沒想到哪裡不對勁。
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高可愛一把推倒。
高可愛心道:這點子本事還沒生疏。
成婚第二日,高可愛的夫婿幾乎要起不來床榻。實在是高可愛很厲害。男人從沒覺得當男人能這樣的好。
第二日原該給岳父岳母敬茶的。生只有高可愛去見了爹孃。紅著臉拿走了一碟爹孃小几上放著的糕點。與爹孃道:
“夫君累壞了,就不起來給爹孃請安了。不過爹爹,男人除了漂亮也不行,等過幾日,爹爹記得給他找個大夫好好調理調理。”
高可愛說罷, 飛一般跑了回去。
三日後夫妻二人才從屋內出來。
高老爺早叫大夫預備在門口。
彼時高老夫人還在暗中啐他。
“你這女兒當真是與你一般。”
高老夫人紅著臉頰,尤自記得新婚那會子,她也是三日不曾下過床榻。
高老爺見怪不怪道:
“還不是女婿得女兒喜歡。就如夫人這麼多年還是得為夫喜歡一樣。”
高老夫人羞得直襬手,腦海裡倒是也不自覺浮現出昨夜高老爺的精神。女兒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地還和成婚時那般龍馬精神。
高可愛夫婿自然是不能將這些話告訴小暖暖,只哄著她睡了,而後一個人默默來到高可愛要誦經祈福的佛堂偏殿。
成婚後的默契,高可愛只要在佛堂誦經,高可愛夫婿便是外頭陪著他三日。
巧的是成婚那年,高可愛與他纏綿三日後就是高可愛誦經的日子,一時間被折騰了三日的高可愛夫婿,出了閨房只見到一臉笑意推著大夫給自已診脈的老丈人。
沒瞧見高可愛。
他有種自已莫不是被高可愛白玩了一遭的感覺。
尤其是三日都不曾見到高可愛他更堅定了這個想法。可他也不好意思說的。只木然坐著。一碗碗喝著大夫遞過來的湯藥。
高老爺倒是嚇得不輕,問道:
“莫不是這幾日實在是勞累過度,不中用了,怎麼這樣了?”
老大夫翻了一個白眼。
“哪裡不中用了,我瞧他中用的很,除了這三日進食不多,其他都好的很。”
老大夫是羨慕嫉妒的,死小子就是身子好。
高老爺聽著女婿折騰了三日身子無事,心裡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我們老高家的人都不差。
好在高可愛三日後終於是出來了。
高可愛出來後才想起來忘了與夫君說自已做什麼去了。
一時趕忙道歉:
“我總是被噩夢纏身,每年宮裡選秀的日子,我都得沐浴齋戒祈福三日。
這次忘了告訴你,但是我的規矩是進去了便不輕易出來。”
高可愛夫婿聞聽高可愛有此病,一時顧不得被拋棄的事情,認真心疼起高可愛。
“你無事就好,我也沒事。”
高可愛夫婿很快就後悔他說的。待他說完無事,就被高可愛一把拉走。
這一走,又是三日。
高老爺這次倒是全然不擔心了。反正那大夫說了,憋了二十多年了,一朝發洩起來,由著他們兩人的身子還能折騰幾日。
佛堂裡,高可愛看見了隔壁廊下點燃的燈,知道是夫婿陪在她身側。這是成婚第二年高可愛夫婿自發養成的習慣,一轉眼也很多年了。
高可愛安心點燃眼前的長生燈。
高可愛這個名字是他阿瑪取的。可高可愛總覺得她還有另一個名字。
高晞月。
她便是曾經的慧賢皇貴妃。她沒有假死,也沒有重生,她只是轉世投胎了一次。
這一次她如願生在一個沒有家族爭鬥的家庭裡,擁有感情和睦的阿瑪額娘,自已也挑選了一個喜愛的夫君。甚至還有一個已經十歲出頭的女兒。
今年高可愛都三十歲出頭了。
高可愛唯一沒有丟失的只有那一段記憶。
高可愛轉世投胎後沒有想過報復皇帝,沒有想過報復宮裡每一個人。只是會在每有一個人認識的人過世時還有高家送女入宮時,點一盞長生燈。
高可愛一開始還記得那一盞燈是誰的,皇后的,嘉妃的,白蕊姬的,後來,她都不記得了。只是不停的點燈。
再等每年挑一個日子誦經祈福三日。
高可愛有機會再獲得美滿的人生,高可愛希望那些姐妹們,還有枉死的宮人都有機會重新好好活一次。
也許和她一樣,能擁有極好的人生。
三日時間過的很快。高可愛從佛堂出來,高可愛夫婿攬她在懷中。
“冬日裡冷, 夫人可要小心身子。”
高可愛微微一笑。
“你忘了,你夫人可是小火爐,連咱們的女兒高暖暖都是個小火爐,熱的不得了。”
“也不知是誰新婚第一夜還當我發熱了。”
高可愛夫婿被說的臉一紅。確實。那夜折騰了許久,他幾度以為是折騰太多將高可愛折騰病了。
還不等高可愛夫婿反應,高可愛一把拉過其。眼裡閃著火熱。
“夫君,三日不見,你可想我。”
說著高可愛已經動手解開了他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