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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木槿凋零之時

電梯勻速下沉,不一會二人便到達了徐氏集團地下科研開發實驗區。四周紅光漫布,到處響徹著刺耳的警笛之音,尖銳的聲音令人心生恐慌。

而在前方不遠處,標記著「二號科研組」的門外,四周牆面竟是血跡斑斑,血跡尚未乾涸,應是發生事故不久的樣子。數名身著黑色警衛服的安保人員和幾名白衣科研人員已經橫屍當場,面目表情極為驚恐,似乎是死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東方未明隨徐曉俠快步走了過去,緊接著用手指探了探其中幾人的鼻息,隨後面色低沉的向徐小俠搖了搖頭。

“徐……董……”忽然,一陣微弱的聲音從屍堆一側的血泊中傳來。

徐曉俠聞聲疾跑過去,用右手撐住了這名科研人員的頭部。左手則抵住他的胸腔,不斷的向他的體內灌輸內力,希望護住他的性命。

“老黃!?你堅持住!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誰幹的?”徐曉俠大聲的向「老黃」呼喚道。透過內力感知,徐曉俠竟發現他的心脈彷彿受到重創般千瘡百孔,此時已是回天乏術。

“咳咳…哈…哈…徐董…您來了…就太…好了,大…公子已經…進去了,您快…快…去救…他…還有…柳……”「老黃」臉上使勁凝出一絲微笑,話尚未說完,身子卻已經塌了下去。

“老黃!老黃!老黃!!你給我堅持住,你不許死!!”徐曉俠眼角含淚,大聲的衝他吼叫道。這名被喚作「老黃」的科研人員,是一名已跟隨他十多年的老科研人員。他每天看見徐曉俠的時候,都會傻笑著向徐曉俠展示他女兒的照片。他本應像往常一樣,下班後開車回家,去享受屬於他那平淡而又滿足的天倫之樂。而恰恰今天,又是他十四歲女兒的生日……

“已經沒有氣息了……”東方未明低聲說道。他用手蓋住了「老黃」的眼睛,慢慢向下滑動著,讓他逝去的面容儘量看起來安詳一些。

“畜生……”徐曉俠緊緊的攥住了他的右手,從牙縫中恨恨的擠出這兩個字來。

“逝者已矣,前輩。子易兄現在怕也是身陷囹圄,我們先去尋他方為上策!”

徐曉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站起身子,他的心中亦是有些擔憂徐子易的安危,下意識逐漸加快了步伐,和東方未明共同向科研組房間內走去。

二號科研組,「空間穿梭」專案操作艙。

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操作艙全部被震碎的防爆隔離玻璃,玻璃碎片呈不均勻細小狀散落遍地。從這一點能猜測得到,玻璃碎裂是被人以深厚內力轟擊之下造成的。操作艙二號機組的機芯已經被破壞,艙內焦黑一片,很明顯是由於機械爆破所引起的燒損痕跡。

在實驗區外的不遠處,徐子易雖安然無恙,卻面色痛苦的跪倒在地不停哭泣著,懷中臥躺著一名已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女子的腹部被插入了一把尖銳的短刀,血水從傷口不斷的湧出,流淌了遍地,已經染紅了徐子易的衣褲,而徐子易的淚水已和他身上的血水混濁在了一起。

“子易哥…別哭了…我不喜歡…看見…你流淚的…樣子…”白衣女子沾滿鮮血的嘴角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緩緩的抬起那本已無力的纖手,溫柔的擦試著徐子易不斷流下的淚水。

“時雨…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已經失去了子騏,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早已被淚水模糊雙眼的徐子易,此時緊緊的抱住白衣女子逐漸僵硬的身體,希望能用他的體溫為她取暖。

“咳咳…子易哥…你…你知道嗎…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上你了…今天…在這個時候…我終於…能表達出…我的心意了…我真的…很高興…”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角溢位,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等氣息再次喘勻後,緩緩的道出了她深藏內心已久的深情。當她說完這些話之後,眼皮卻變得越來越沉。

這名性命垂危的白衣女子,便是二號科研組的組長,柳時雨博士。

“我知道…我都知道…混蛋…應急救援團隊呢?怎麼還沒到!時雨…你堅持住…救援人員馬上就要來了…你再堅持一下……”徐子易此時已是泣不成聲,他不斷的將體內的內力控制成絲線般大小渡給柳時雨,以護住她的心脈。

習武之人若是修煉成了內力,若要以內力替身體羸弱的普通人療傷之時,必須控制內力到細緻入微的程度,否則會瞬間撐爆對方身體的經脈。而柳時雨本是身體孱弱之人,更是需要絲絲入扣的把握力度才行。

徐子易突然感覺到兩股氣息不斷接近,他頓時回頭望了過去,眼眸之中瞬間多了一抹希望之色。此時的他,彷彿揪到了救命稻草般遠遠的哭喊著:

“爸!您終於來了…時雨…她快不行了,你快來救救她……”

徐曉俠快步走了過去,托起柳時雨命懸一線的身軀,仔細觀察其受傷部位。竟發現她除了腹部有一處極深的刀傷之外,五臟六腑皆因受到外力轟擊而產生錯位,原本白皙的面龐已呈暗灰色,性命危在旦夕。

徐曉俠手指瞬間凝聚精純內力,連點其上身「巨闕」、「中脘」、「大橫」三處要穴,以止住她傷口不斷溢位的鮮血。同時以精妙的控制力注以深厚內力,保住柳時雨暫時陽氣不失。

“子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幹的?”徐曉俠面色陰沉,皺眉詢問道。

“…我剛到研究的時候,時雨她…就已經負傷,倒在了血泊之中。時雨剛剛告訴我,所幸「北山」叔及時出現,否則我們可能已經見不到她了。叔叔已去追擊元兇了,可我實在放心不下時雨,呼叫緊急救援後,便一直在這裡以內力為她療傷…該死!若我能提早察覺一切…”徐子易抹去眼淚懊悔的說道,他的右手一直緊緊的握著柳時雨的手。

“呃…!咳咳…咳咳…徐先生…您…來了…”柳時雨被徐曉俠以內力持續注入之後,發出一聲痛吟,隨後緩緩的的睜開了眼睛。

“丫頭,你受傷太重了,先別說話,我已用內力保住了你,救援團隊很快就會趕來了。”徐曉俠打斷了她,以她的目前身體狀況,再外洩陽氣的話無異於加速死亡。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得很。我…必須…將…剛才…的情況…告訴你們,我才能…安心的…走…”柳時雨輕輕的搖了搖頭,虛弱的說道。

“我不允許你說不吉利的話!有我爸在,你一定會沒事的!”徐子易在她身旁焦急的喊道,看得出來在徐子易的心中也有著屬於她的一處位置。

“是誰?”

徐曉俠眼神凝重,他心中清楚,事實上受傷極重的她現在已幾乎是難以挽回,便尊重了柳時雨的選擇。他盡力以內力小心的調節著她體內的氣血走向,令她說話的時候不至於被氣血回湧所嗆。

“是…江天雄…和尹熙俊……”當柳時雨緩緩的說出這兩個名字後,在場的所有人皆是震驚了。

“什麼?!江天雄?他怎麼可能到這裡來?”東方未明聞言一驚,心中所想隨之脫口而出。

“尹熙俊!?怎麼竟然還有他的事?”

徐子易亦是被顛覆了認知,想當初尹熙俊剛剛加入公司不久,在徐家兄弟身邊當了一段時間的小助理,唯徐子騏馬首是瞻。當他業務能力漸漸被董事會認可之後,才被提拔加入了二號科研組。

“江天雄,去了哪?”

徐曉俠臉上雖絲毫無驚訝之色,眼中不假掩飾的殺意卻愈發濃烈。

“當我們…準備…迎接…「北山」先生…的時候,沒…想到…江天雄…竟然…出現了。他…殺了…好多同事…之後,在…尹熙俊…的幫助下,已經…利用…時空穿梭器…回到…過去的…時間節點…了。尹熙俊…在他…離開之後,立即…毀掉了…二號穿梭器,當他…準備…摧毀…一號穿梭器…的時候,「北山」先生…回來了,他…便…慌慌張張的…跑掉了……”柳時雨虛弱的說道。

“果然是他嗎,看來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啊……難道真的是「天意難違」嗎?”徐曉俠默默的念道著,一切都與他的猜測相符。

“爸!難道你早就知道……!?”徐子易驚愕的問道,一臉的不可置信。

“哎,是我的科研專案害了你……丫頭,我徐曉俠以性命發誓,絕對不會讓我的員工白白犧牲!我們一定會抓住罪魁禍首,為大家報仇雪恨!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小易,你若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便與小易說吧……”徐曉俠咬緊牙關,鄭重起誓,隨後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

“能在…臨死之前…和子易哥…表達…心意,我…便再無…遺憾了。子易哥…我只希望…你…以後,能找到…一個…比我還…愛你…的女孩,要和她…好好…過日子,生好多…好多…寶寶…嗚嗚…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我會…化作…雲朵…看著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你…偶爾能…想起…一個叫做…柳時雨的…深愛著…你的…女孩…”柳時雨晶瑩的淚珠從臉龐閃落,顫抖的聲音格外令人心疼。

“時雨…別離開我…我求你……”徐子易瞬間淚流滿面,跪倒在柳時雨的身邊,頭部緊緊的貼靠在二人合十的雙手上。

“子易哥…我…好冷…你能…抱抱我…嗎?”柳時雨斷斷續續的說道,那乞求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徐子易的內心。

感受著柳時雨由於失血過多逐漸變得冰冷的身體,徐子易當即脫下外衣,緊緊的摟著柳時雨。並用外衣將顫抖的柳時雨裹了起來,儘可能為她取暖。

“子易哥…我…愛……”還未及說完這句話,柳時雨與徐子易原本緊握的手臂突然無力般的垂了下去,與眼角那顆滑落的淚珠一起,重重的拍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嘴角最後那一抹微笑,永遠的定格在了徐子易的腦海中。

那悽美的模樣,猶如純白色的木槿花,凋零於冷冽的寒風之下。

那一瞬間,徐子易的腦海彷彿被巨錘轟擊般,變得一片空白。他眼中的世界彷彿也隨著柳時雨的逝去,變成了再無斑斕的色彩,能看見的,唯有一片寂靜的灰暗。

無法思考、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他想流淚,卻發現再也沒有可以流淌的眼淚;他想哭喊,卻發現喉嚨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他想逃跑,卻發現身體早已不受自己控制。

唯一能做的,就有死死的望向那張令他永生難忘的蒼白麵容。

遍佈的血絲染紅了他的眼眸,此時徐子易的內心如同被熊熊烈火炙烤,曾經埋下的心魔種子再一次萌芽而生。一股來自於靈魂深處的聲音,如同地獄惡鬼傳來的嘶吼,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他的腦海之中,經久不息。

我好恨……我要替死去的弟弟和時雨報仇……我要讓害死他們的人,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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