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林邑城站在這一片漆黑中，有些茫然。

“我不是在車裡睡覺嗎？怎麼在這兒？這是哪兒？”

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熟悉的場景。

“這……我不是在做夢吧？”

從小時候開始，林邑城就經常做夢，光怪陸離，亂七八糟。

以至於到了後來，他甚至能夠偶爾分辨出自已是否是做夢，不過他從來不在意這些，只是覺得自已的睡眠質量不夠好。

但自從那頭鉅鹿出現後，林邑城再也不敢輕視夢境了。誰知道看似做夢的東西，會不會隱藏著什麼東西？

覺察出這是夢，林邑城按照以往的經驗進行嘗試：

“幻想一些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東西。”

這是以往他做夢時摸索出來的，可以控制夢的方法。

看著這一片漆黑，林邑城開始想象：

“出現那個東西的位置！出現那個東西的位置！”

這個“東西”，當然是洛影讓林邑城去尋找的，那件引起整個臨南城危機的東西。

沒有形狀，或者說可以變幻成任何形狀……

在腦子裡憋了很久，四周的漆黑沒有任何改變，只有林邑城孤零零站著。

“沒啥用啊！”林邑城嘆了一口氣。

忽然，彷彿有一滴水落在湖面，響起了“叮咚”聲。

在朦朧的遠處，有一個人影逐漸浮現，但是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啊，難道真出現了？”

林邑城心裡一喜，趕緊跑上前去。

可是走近以後，林邑城感覺到不太對勁。

那漆黑中浮現了一個女孩，身上閃爍著瑩瑩的亮光，她的懷裡，抱著六個洋娃娃。

女孩青澀的臉龐充滿了茫然，警惕地看著四周，裝模做樣地憋出威脅的表情，好讓自已看上去充滿危險性。

可是她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看上去那麼弱小，強行的偽裝落在眼裡，像是笑料。

她是誰？

林邑城疑惑。

可突然間，這個女孩好像察覺到了林邑城的位置，身體匆忙往旁邊一閃。

她的身體變化了，雪白的肌膚浮現出層層鱗片，身子變得修長。

她竟然變成了一條奶白色的蛇的模樣。

唯一不變的是，她仍然用不大的身軀護著六個洋娃娃。

這模樣讓林邑城一驚。

這是……那個蛇女？

洛影和米膏兒和自已確定過不止一次，身體裡沒有別的靈魂。

那這是什麼……

蛇女的記憶？

彷彿是為了印證林邑城的猜想。

一雙巨大的手憑空出現，落在了蛇女身前。

那雙手只是輕輕一抓，輕易捏住了蛇女的脖頸，她所有佯裝出的威脅在頃刻間便土崩瓦解。

被抓住後，蛇女又恢復成了小女孩的形態。

那張青澀的臉被雙手掐得通紅，喘不過氣，只能無力地用小手一點一點敲打，可是毫無用處。

“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

一個冷漠的聲音從雙手的高處傳來。

隨即，被她全力保護的一個洋娃娃，毫無徵兆地斷裂成了碎塊。

六個洋娃娃，只剩下了五個。

蛇女抱著那娃娃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可這是在林邑城的夢境中，她的痛哭、她的痛苦都寂靜無聲。

無人可以聽到。

林邑城不知道，曾經在現實中發生這一幕時，她痛哭的聲音是否也不被外人所知？

然後，浮光掠影，彷彿走馬燈一般。

在林邑城漆黑的夢境中，蛇女就像是一個舞臺上的女主角，在獨有一束的聚光燈下，開始獨自演出自已的人生。

她偽裝成各種形象：

老師、司機、秘書、妻子。

在每一個溫暖動人的笑意以後，以冷漠的表情給予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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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變成了一個最擅長偽裝與刺殺的刺客。

可是，每一次行動以後，她的身體就更加殘破一分。

每一次刺殺，都變成了自已擊穿自已的一顆子彈。

她失魂落魄，身體殘缺，又麻木不仁。

終於，那雙大手又出現了，但蛇女的表情已經沒有了慌張，只是無盡的空洞。

“現在，交給你一項最緊急的任務，進入臨南城，殺死一個名叫林邑城的男人。”

“殺了他，你和你的孩子就能活。”

聽到自已的名字，林邑城瞬間一驚。

可是蛇女的表情沒有更多的變化，如往常一樣轉身離去。

她偽裝成了一個溫婉的女性，和孩子一起，居住在林邑城隔壁，等待著時機。

有好幾次，她都要動手，可到最後似乎又放棄了。

那是現實中，蛇女和林邑城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

那個冷漠的聲音再次出現：

“不能再等了！這件事牽扯到的事情太廣，容不得你磨磨唧唧。”

“其他的暗手已經被臨南城的尖刀剷除了八成，你必須成功。”

“我會把你的血脈煉製成神傀，幫助你達成任務。”

這一句話，讓蛇女再也無法鎮靜。

幾個洋娃娃也在發出淒厲的叫喊：

“媽媽——媽媽——”

可下一刻！

五個被製作成提線木偶的洋娃娃，已經漂浮在她身前，無力地盪來盪去。

蛇女的身體，在這一刻千瘡百孔。

她機械地完成著自已的表演，但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在這場夢境的舞臺上，她的身體再次化成一條小蛇，緊接著卻被一股莫名的力咬碎。

這一幕林邑城還記得。

那時候，林邑城已經失血過多，被胸口的疼痛喚醒後，下意識地抓住了蛇女，並且咬碎了她的身體。

那個冷漠的聲音又迴盪起來：

“在銀碳的‘搜尋儀式’開始前殺死他！殺死林邑城！”

“不允許失敗，絕不允許！你要配合安排！”

他催促得那麼急切。

可是，蛇女的破碎的身體已經癱軟在地，她的聲音第一次在這場夢境中出現：

“但……我累了。”

黑暗中，那條小蛇眼神空洞地看著遠方，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可是……憑什麼？

這一切讓林邑城看得很不爽。

他自認為不是什麼壞人，但也絕對不是什麼爛好人。

殺了蛇女，林邑城沒有什麼愧疚感，因為蛇女要殺他。

可是，蛇女被那個只敢藏在背後的傢伙折磨成這樣，不反抗嗎？

林邑城的胸口隱隱開始滲出些許的痛感，他不知道是心臟裡那團火在發揮作用，還是因為情緒激動。

他看著蛇女，忍不住大喊：“告訴我，他是誰？”

於情，林邑城同情這個蛇女。

於理，真正想殺自已的不是蛇女，是這個幕後黑手。

讓謀殺自已的真正凶手逍遙法外，林邑城辦不到。

那小蛇似乎聽到了林邑城的聲音，怔怔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

“神運公司……嶽狂翼。”

神運？……這是間安國內一個小眾，但口碑很不錯的快遞公司。

林邑城接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讓那小蛇更怔住了，輕聲說：“烏……然。”

林邑城鄭重道：“烏然你放心，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會幫你，也幫我自已報仇的。”

話一說完，那條烏然所化的小蛇身軀，已經如泡沫般蒸騰起來。

這些蒸騰起來的閃爍熒光的泡沫，漂浮到林邑城身邊，一點一點融進了他的心。

健碩而有力的心跳聲在整個夢境空間迴盪：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