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祖奶奶枯樹皮般的臉上耷拉著一層又一層的皺紋，雪白的頭髮亂糟糟地，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
此刻，她的眼睛彎曲成半月形，嘴皮裂開到了耳邊，聲音尖銳又沙啞。
眼睛、嘴巴里，都是深邃的黑色。
“好大的威風啊！你把我好不容易【採生折割】的靈魂一個個拍散了！”
強烈的疼痛從肩膀開始蔓延，一圈又一圈，海浪一樣直衝腦門，疼痛讓林邑城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她的身體散發出一股近乎實質的黑色氣體，伴隨著濃郁的腐臭味。
“你知道我採集這些超出常人靈魂有多費勁嗎？”
“你知道做出【慈輪轉心救世經】這種儀式有多不容易嗎？”
“你說毀了就毀了？啊？”
一句一句的抱怨積攢著憤怒，憤怒到了極點。
她左手高高抬起，原本枯槁的手臂，竟然化成了一根毒刺，閃爍著尖銳的鋒芒。
“噗呲”。
毒刺扎入體內，注入毒液。
恍惚中，林邑城感覺眼前的一切泡影般的扭曲，又五彩繽紛。
那股注入身體的毒液，像是一群蜘蛛，在身體裡攀爬，橫衝直撞，融化一切事物。
他的耳旁傳來了很多聲音，眼前看到了很多畫面：
“周姐姐，你可真好看，和李大哥真是郎才女貌。”
“你們要去蜀陽城了嗎？唉，要分開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把東西給你，給你！啊——”
這是誰？誰的聲音？
正在這眼花繚亂之時，林邑城又感覺從身體的角落爬出了一條蛇，將體內的蜘蛛吞噬了個乾淨，眼前的一切，又逐漸地恢復了原樣。
等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老太太驚怒異常的神情。
原本刺進自已體內的毒刺，已經被血液灼燒，變成了一團焦炭。
“啊——”
老太太大吼一聲，一把水果刀憑空飛到手裡。
而後，朝著林邑城面門狠狠砍了過去。
“聚靈戒指”能夠輕易捕捉到那把水果刀的位置，可是察覺到不代表能夠輕易躲開。
強迫著身體一扭，堪堪避開了刀鋒，可胳膊還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棉花爆開，染上點點猩紅。
“祖奶奶！”
李雲陽把沾了林邑城鮮血的刀給了寧婉柔，讓他們留在了屋裡，獨自跑了出來。
“你別過去！她可不是你祖奶奶。”
林邑城大喊著阻止。
李雲陽剎住了腳步，緊咬著後槽牙盯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老人。
這老太聽到了聲音，緩緩轉過身子，像是在打量著什麼物品一樣打量著李雲陽。
“你是……李滿和周潔善的兒子？……啊，不不不，時間對不上，你應該是孫子，重孫子？對，應該是重孫子！畢竟已經過了七十年了。我被他們兩個丟進東央湖已經七十年了。”
東央湖是臨南城最大的一片湖，以那片湖為中心，建了一個很大的公園，平時不少人在那邊遛彎閒逛。
她又摸了摸臉。
“周潔善怎麼老成這樣了？想當年她可是臨南城數得上的大美人啊！”
在說話間，周圍那些密佈的淡黃色的絲線快速收縮，裹纏著畸形的人體向李家祖奶奶靠攏。
他們一個又一個粘在她身上，讓她的身體開始發生改變。
老邁的身體似乎變得剛硬起來，層層皺紋消退，且生出來一些黑質的硬角。
隨著那些詭異畸形的軀體與她融合，幾根觸角從她背後生長出來。
一根又一根手臂拼接起來，形成了幾根蜘蛛模樣的長腿。
那瀰漫成大網的淡黃色絲線，就像是從她身體裡湧出的蛛絲。
而且，這不僅僅是在“窺真眼鏡”下才能看到的場景，普通人靠著肉眼就能夠看到這一切變化。
這就是洛影所說的【凝形】。
無錯書吧這個人和洛影、蛇女一樣，都是處在真正的【凝形】狀態。
一個蜘蛛！
“你是個什麼怪物！快給我滾！”
李雲陽厲聲呵罵。
“怪物？你叫我怪物？李滿和周潔善沒告訴過你，他們的織布技術就是我教的？他們沒告訴你，他們能去蜀陽城都是多虧了我？他們沒告訴你，你們李家之所以有今天，就是踩在我白默孃的屍體達成的嗎？”
白默娘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那滿腔的憤恨快要溢滿出來。
她的身後湧出來數根淡黃的絲線，朝著李雲陽直插過去。
這些絲線對林邑城沒有用，但李雲陽可沒有那些特殊的能力。
忽的，一把染血的刀落在李雲陽面前，將將砍斷了襲擊過去的絲線。
“雲陽，你拿著！”
寧婉柔撐著肚子，強撐著把這刀從屋裡扔了出來。
“大哥們放心，我護著仙女！”
黃開心雙手抖著衣服大喊，那上面有林邑城擦上去的血跡，只是這豪邁的聲音有些發抖。
“謝謝了兄弟！”
李雲陽撿起刀，擺出了攻擊姿態。
一看就和林邑城這種完全沒練過的不一樣，動作乾脆利落，彷彿一頭狩獵的野狼。
“林兄弟，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
林邑城心裡很想這麼喊，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只能忍著肩頭強烈的刺痛，強撐著起來。
“還撐得住。”他說。
“鏘”一聲響。
李雲陽已經閃動到了林邑城身後，用短刀彈開了一把疾射而來的菜刀。
白默娘看似一字一句都針對著李雲陽，趁大家都被吸引之時，操縱著一根絲線揮舞刀具砍向了林邑城。
白默娘很清楚，眼前對威脅最大的就是那個看上去最普通的林邑城，他身體裡湧出來的熾熱，讓白默娘從心底升騰出無比的恐懼。
他能夠輕而易舉融斷纏繞靈魂的絲線，針對他，根本無法使用靈力所化的任何物品攻擊。
他一滴血，就能讓花費巨大精力尋找的壯碩靈魂崩解。毒刺扎進他體內，幾乎灼燒成了焦炭。
培養出來的致命毒液，僅僅讓他失神了片刻。
常人避之不及的殘肢，碰上就會被吸收的扭曲的靈魂，對他就像是空氣。
可他的靈魂氣息又是那麼普通……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白默娘無比警惕。
“林兄弟，我們該怎麼辦？”
李雲陽擺好架勢擋在林邑城身前。
雖然他看不見那些畸形殘肢與白默娘身體的融合，但那八根手臂、手指組成的巨大殘爪子，可是越來越完整了。
這些可以凝聚成形的東西清清楚楚印在了他的眼裡。
林邑城忍著肩膀傳來的撕裂痛感，大腦一下感覺變得清晰了很多，飛速運轉了起來。
他捏住了胸口的掛墜“破滅錐”，這是洛影給的一次性攻擊“奇物”。鮮血染上，銅製的菱形物品散發出點點溫熱。
最好的辦法是使用它！
可是，這是一次性的物品，如果扔出去沒砸中怎麼辦？現在肩膀的劇痛，能發揮出多少力氣？
而且，這個白默孃的靈活性也超強，就這麼砸，應該很輕易就能躲開吧？
忽地，林邑城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鄭重看著李雲陽問道：
“你家有沒有……水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