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陣陣寒風撲面而來,姜素素搓了搓雙手,向手心哈了幾口氣後放入口袋,踏著步子,向不遠處的長椅處移動。
坐在椅子上,實在是覺得太冷,隨即她將頭髮披散了下來。
以前自己被文若許已經帶自己去過一趟理髮店了,頭髮沒有剪的太短,只是想著將分叉的髮梢修理了一番,現在披散下來長度剛剛好,倒還能保保暖。
右手輕輕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她的目光從左胳膊胳膊落到左手上,從上至下一番打量著,隨即不自覺的擰動了下左手手腕,令自己很是驚奇的是,左手手腕不疼了,可是卻比以前更為笨拙。
她的這隻手曾經被廢過一次。
她記得。
她都記得。
前些年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壓在心底裡,攢積著的怨氣是會日日夜夜的積累下來,她姜素素不是聖人,也不可能原諒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
債總是要還的。
打了個寒顫,白皙的面龐因為天氣的極端,剛剛從店門走出去,一會兒她的臉頰就已爬上了層淡粉。
她深呼一口氣,面前便出現陣陣白霧,隨後像是進入幻覺似的眼前出現了一道人影。
詡子期沒說什麼,只是雙手插在兜裡站了半分多鐘,默默的坐在了自己身旁。
靠著那份微弱的感覺,即使沒能看清身旁坐下來的人的面貌,自己也知道來的是何人。
期遇總是來的措不及防,心裡那顆都快壞死掉的種子,突然開始瘋狂的汲取營養長出了苗頭。
一瞬間,就那一瞬間,這個苗頭把她體內幾乎所有水分都快要榨乾了,現在的她口乾舌燥,那些壓在心裡落了灰的話,現在卻卡在了唇齒之間,無法說得出口。
她低下頭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自己原本以為再次見面時,會指著這人的鼻子將她的痛恨疑問遍遍道來,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只想退縮。
可很快,這種難以言表的情感隱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幽怨甚至摻雜了點恨意。
詡子期雙手向後撥去帽子,額前零落的碎髮散落在眉眼前,他雙手撥了撥凌亂的碎髮,然後轉過頭看著她。
天色是有點暗了的,詡子期的正對面有一盞暖黃色的燈,在燈的照耀下,那人的骨骼顯得更為立體,之前的鼻樑和稜角分明的面部輪廓,給面前這人增加了幾分英氣。
他同三年前早就不同了,莫樣已經變了樣,氣質也從三年前大有差異。
自己也是。
不甘示弱地,姜素素也對了上去,可在兩道視線接觸的那一剎那,她頓住了。
英氣的劍眉之下,有著一雙深邃的眸子,許是因為天色暗的原因,他的那雙眼眸好黑,好深,可眼底卻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溫柔,很濃很烈,好似生怕自己察覺不到似的。
一瞬間,她覺得坐在自己跟前的人根本不是那個以前浮現在自己腦海之中的人。
“姜素素。”
帶了點詢問的語氣,他語氣溫柔道。
可現在的姜素素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即使現在詡子期開口叫道她的名字,可著陌生的聲音也再也無法將她拉回來了。
眉頭微微微皺了起來,反應甚是遲鈍,頭悠悠的轉了過來,自己覺的那人的眼睛已經看不出半分情感,嘴巴也因為過分驚訝而微張開了點點,遲遲無法合上。
時間過得是真快呀,人人都在改變,自己早已不是自己,可自己卻還是自己。
與自己同樣,詡子期也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年,變聲期早已度過,他的聲音略顯低沉,和自己印象中的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究竟是她姜素素過於敏感,還是因為時間的沖刷讓那人的印象在自己的腦海裡已經蕩然無存。
許久沒有得到對面肯定的回答,詡子期這邊也是萬分著急,瞬間,他竟然有一種認錯了人的錯覺。
那顆炙熱的跳動著的心已經提到了放嗓子眼不甘心的他,又一次微微質問道。
“姜素素?”
三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在尾音處,他還著重加了強調。
回過神,他的眼神有幻想,慢慢的集聚了起來,此時的大腦已經在飛速運轉,自己接下來究竟應該說什麼,又應該用怎樣的神態,怎麼樣的語氣來說出那些話呢?
在自己那最為暗無天日的時間中,他消失了,他就這樣消失了,再也尋不到蹤跡,再也打不通的電話,就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能被說的出口。
可又想到那人那天決絕的態度,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怨,眉眼之間流轉出淡淡的哀怨。
“詡子期。”
很顯然,在對方聽到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後,對面的人顯然也是詫異了。
她的神情讓他摸不著頭腦,那眼神裡充滿了怨,是那種多了幾分憎恨的怨恨。
千言萬語卻難以匯成一句話。
朝朝暮暮思念之人如今在身旁卻不敢予之正視。
她黯然垂眸,抬起指節分明的手指,從右邊的棉衣口袋裡掏出手機來。
點開通訊錄,左手手指在頁面上不停地滑動,速度越來越快,一直通道頁面底部,
“你是他嗎?”
姜素素眼神哀傷,眼睛更是空洞的,越發慎人。
手指輕輕地在那三個白色字型上落下了指紋。
自從上次張偉將自己的左手廢掉後,她發覺自己的右手就顯得更為靈敏了,即使現在左手已經完全痊癒,可在她這裡卻只成為了擺設。
頁面顯示正在撥打,姜素素倒也是不急,僅用她那雙掀不起半分情趣的眼睛盯著他。
他略顯慌亂,心中早已手足無措,卻在表面強裝鎮定。
Ros see還沒有將那個過濾電話的玩意刪除掉嗎?
心裡早已萬馬奔騰,可他表面卻還得維持著波瀾不驚。
無錯書吧良久,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機械女,委婉的拒絕聲,她摁斷電話,目光幽幽的,由身邊的人身上轉向遠方,眼神裡充滿了憂鬱之色,一種無言的哀愁,在兩眼之間淡淡透出。
“你不是。”
嘴裡淡淡飄出一句話,姜素素起身去要走。
幾乎是同時的,詡子期左手將帽子拉上頭頂,剛剛好遮住了他那漆黑的眸子,右手便伸出去,企圖握住姜素素的手,留住對方。
姜素素的反應倒也是十分迅疾的,她將右手的手機換到左手來,此時的手機已經開始振動,順勢左手舉著手機將來電顯示的那一面展示給他,還笨拙的搖動了兩下。
巧妙的躲過了身後那人的動作。
詡子期只瞄了一眼姜素素的手機,就將手機收了回去,螢幕上的名字又熟悉又陌生。
“抱歉,我還有事。”
他瞟了一眼螢幕,看樣子是餐廳裡的人在催了。
搭在半空的手略顯尷尬,他摩挲摩挲了指尖,將那隻手落了下去。
今天姜素素的晚餐進行的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原因不外乎她對面坐著的人。
幾乎整個進餐過程,詡子期都在自己對面那張桌子的對面位置上全程緊盯自己。
她自己倒是釋然,權當坐對面的人,不存在,如同演戲一般完全忽視了那人的存在,自顧自的進餐。
姜素素的身邊的磁場瞬間的改變,文若許不是感覺不到,他早就察覺到了對面的人向自己旁邊投來的目光,並且極其準確的辨認出了對面的人。
“好吃嗎?”
“嗯,好吃。”
最終,他和姜素素的結餐一這兩句話作為了結束語。
詡子期的身後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刀叉都快掰彎了。
拋開他連姜素素來佛羅倫薩這件事情都不知道,單單是Ros see到現在都還沒有把自己的電話過濾系統給刪除掉這一件事就足夠他惱的了。
他壓低聲線質問著身旁的那人,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二次發火了,因為同一個原因,同一個人。
Ros see握著刀叉的手頓了頓,然後有點驚訝的問道
“嘿,兄弟,這件事情我明明在三個多小時之前才告訴你的。”
是啊,說到這件事情,還是在三個多小時之前,再怎麼說也得等今天過去才好做安排吧。
姜素素也是在這裡過完了自己年前僅剩的三天時間,佛羅倫薩的年味相比國內早晨是遜色了不止一截。
即使是在過年,這裡的街道依舊沒有國內過年時那麼的熱鬧非凡,文若許拉著她進了一家女裝店,自己確實有一段時間沒進過服裝店了,一進去她就扎堆在了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之中。
那是一件套裝主體,顏色為暖白色,在衣領處是一圈的狐狸毛,兩個袖口處比黑色的紐扣為點綴,倒也不會顯得衣服那麼素了。
“適合你。”
殊不知,他的這番話倒真是給了姜素素勇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支付拎包走人。
走出店門,兩人就這樣隱匿在了佛羅倫薩街道的盡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