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許停下腳步，雙手搭在她的肩膀處，將她的身子扳正過來 ，面對自己。
南方教學樓的特點就是樓與樓之間連線著走廊，甚是通風，暖風微微掃過他的髮梢，隨著風向飄飄擺擺，可他的眼神卻很堅定並未搖擺。
姜素素也是被人盯得受不了，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狼狽地答應了那個人的要求。
學校天台。
“我還沒發現學校裡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呢 。”姜素素站在天台上有點驚喜的環顧了四周。
天台中間偏左一點的地方有一樓梯 ，長在那裡很是顯眼。
沒人知道那是幹嘛用的 ，看上去很久，扶手上落滿了灰塵。
姜素素小跑幾步，往樓梯上幾步，然後停了下來，轉身，卸下了皮筋，及胸的長髮微微卷起，在風中凌亂的飄著。藍白相間的校服外套在天空下顯得格外和諧。
她昂起頭望向遠處，沒人知道她看的是哪裡。
天空靠著地平線是緋紅的，在較高一些的處所轉成了淡金色，再上去是黃的，再上去，又是碧色，一種被光輝渲染出來的淺碧色，再上去到了天頂。另是一種清潔而鮮明的藍色了。
文若許站在比她低幾階的臺階上，側著身子，雙手搭在扶手上，提著書包，似乎並不不嫌棄扶手上的灰塵。
他昂起頭看著她，那人脖子上還偷偷趴著條疤。
文若許低頭，轉身，用手掃了掃臺階上的灰塵，隨即坐在上面。
“我以前很喜歡來天台，這裡能夠讓我安靜，平復我的心情，現在它不止是我一個人的秘密了。”
無錯書吧他有狂躁症，自打小時候那件事之後，就已經愈發不可控制了，只有天台，可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許久，他向姜素素擺擺手，示意她坐過來。
坐下後，她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心裡有點焦急。
“現在有點晚了，不如回家吧，父母會擔心的。”姜素素從手腕上拿下了皮筋，將頭髮重新紮了起來。
“沒家，沒父母。”文若許語氣飄飄然，滿不在乎說道。
“我六歲那年，我爸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自己有家庭，她算計我媽，當時我家的條件是很不錯，她生不了孩子，為了給自己在我家謀個位置，她偷偷替換了我媽的藥，當時我媽有哮喘，很嚴重，發病的時候，我爸我哥還有我都不在家，回來的時候人已經窒息了。”
文若許低著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更無法揣摩他此時的心情。
她有點震驚，他為什麼會向自己說這些事？
“我看見她那時候臥倒在床和衣櫃的空隙中，渾身蜷縮在一起，一隻手捂住心口，一隻手緊緊的抓住藥瓶，藥瓶裡滾落出幾顆陌生的藥丸，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一家都被算計了。”
“我爸當時也很憤怒，可為了自己的小情人，他警告我們不要聲張，我哥不服，那時候他十二歲，抱起我爸的胳膊就下口，可終究是因為力量的懸殊，被我爸一巴掌打到在地，把我和我哥關在臥室裡，我們三個在那個小房間裡過了整整一週，只吃過三頓飯 ，我們兩個抱著我媽，一直哭，我當時還小，只當她是睡著了，可後來幾天，她的屍體腐爛，我已看不清她的面龐，惡臭的氣味讓我再也忍受不下去，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沒有媽媽了。”
他的肩膀開始發抖，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始嗚咽，並再一次試圖用手掩蓋他的痛苦，他那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眼睛緊閉著，用牙咬著自己的拳頭，想竭力制止抽泣。
姜素素看著這身體發抖的人，頭一次感覺到比男生高出一整個頭。
她將手輕輕的搭在他的後背上，慢慢拍著，像是在柔聲哄睡著一小嬰兒。
”後來呢，你們得救了是吧？”
“後來他進了監獄，現在大概出來了，我再沒見過他。”
代價是他換上了狂躁症，他很少和別人掏心窩子講話，今天把這些講給她聽是想告訴她自己這麼個樣子都能挺緩過來，她也可以。
姜素素心頭一緊，她看著他，眼神中帶了一份憐憫，他從來沒有這麼可憐過一個男生。
“你還這麼小……”
或許是因為她的這句話給刺激到了，文若許猛地轉過頭，抬眼對上了她那一雙眼睛，她眼裡的情緒他早已摸透，這份情緒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被很多親戚贈送過了。
她愣住了，抬頭對上自己的那雙眼睛通紅，可能是因為哭過的原因，眼球里布滿了血絲，眼眶血紅血紅的，好似一匹飢餓了很久的野獸，要把獵物撕碎吞腹，那眼裡充滿了不甘和憤怒，可卻因為眼淚的浸潤顯得神情溼漉漉的。
自己被他這樣盯得後怕，她把身體微微向後傾斜了點。
看著這情景，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過激行為，右手捏著眉心，揉了好一會兒。
他沒敢告訴自己有這病 ，很可拍吧。
像這樣一個有狂躁症的人居然還練習了泰拳。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不知他從哪裡掏出了一盒煙，還附著著一個打火機，很熟練的他將煙叼在嘴裡，左手擋住風，右手點著打火機，好幾次都沒點著，他蹙了蹙眉。
“我說了，別抽菸。”姜素素，見這一套行如流水的動作，一手將煙搶了回來，攔住了他。
應該是肌肉反應，見自己的東西被掠走，文若許一手抓住那人手腕抵在上面的臺階上，看著姜素素緊緊閉著的雙眼，他眉眼之間多了份戲虐，輕輕拿走她手上的煙。
“不乖哦。”他語氣輕飄飄。
“腰……腰痛……”姜素素咬住牙發出聲音，臉都漲紅了。
他垂眼望去，確實有一節臺階狠狠地抵在了她的腰上。
他將煙別在了耳朵上，右手樓腰將那人扶了起來。
姜素素吃痛的表情讓他有些破防。
姜素素起身後，揉了揉腰，神情難免有些尷尬。
“我……我先回家！”
一溜煙的功夫，她便沒了人影。
“膽小鬼，跑挺快。”
“誒，文哥，你怎麼在這呢？”如果一家燒烤攤時，一旁桌上的一男生首當其衝，站起身向他問好。
男生名叫張輝，一身緊身衣，外加豆豆鞋，精神小夥錯不了。
文若許點點頭，並沒有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的意思，他現在的心情根本沒胃口。
“哦，對了，文哥，我大哥他這幾天一直催促我，讓我一定要說服你去c城，要我說也是你在這裡孤苦伶仃一個人，沒個依託什麼的，還不如去C城，您去了那一帶，那可就是小爺啊。”
“告訴他我在這裡過的挺好的。”
我已有想護之人。
此時眼角淚水還未乾去……
週二中午第三節的體育課，太陽很是毒辣，男生們在操場邊打籃球，女生則圍在一起聊著八卦，自從上次事件過後姜素素，很難和班上一些不熟的人搭話，也只會和自己的同桌小米無聊的時候吐槽吐槽學校。
講話講的口渴了，從旁邊拿來一瓶礦泉水，低頭剛剛扭開瓶蓋，就發現一雙腳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裡。
抬頭望去，他看見那人汗流浹背，因為劇烈運動連漲的通紅，髮梢已被打溼。
“要喝？”她試探性地將水滴了出去，禮貌性問到。
畢竟自己也很渴。
“看上去姜同學也很渴？公平起見，你我一半？你先。”文若許喘著粗氣道。
“要不要臉啊？給你給你我不喝了。”
姜素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給制服了，徹徹底底的給制服了。
她一臉嫌棄的將水瓶遞給了對面的人。
“對你幹嘛要臉？”
經過昨晚的掏心掏肺，文若許很顯然的和自己的關係拉近了一大截。
不知道是誰昨天晚上眼睛通紅，肩膀抖的止都止不住……
姜素素心裡暗暗陰陽怪氣道。
趁著那人喝水的空隙，她問道：“男生一般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呢？”
他一愣，被女孩子這句話給問住了！
他從未收到過禮物，又怎麼會知道男生喜歡什麼禮物呢？
“禮物不在乎形式，而在於內心，只要是你付出了真情實感的都是好禮物。”
文若許用標準官方書面語回答著。
或許用此才能掩蓋吧。
詡子期在學校過得一言難盡。
玟澤宇把這件事講給洛遲時她恨不得把自己活埋嘮！
成天在自己身邊叭叭叭地說個不停，一整天下來，自己有沒有聽進去課是不知道，反正他已經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了。
但他並不後悔，如果這樣可以換來姜素素整個初中生活的安穩和這次合作的成功，那倒也無所謂。
邁著沉重的步伐，自己剛剛到家走到臥室，就看見手機的螢幕是一會滅一會亮的。
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姜素素的訊息。
“在嗎？
“我還好。”
……
一看對話欄，顯示著“對方還在輸入中”。
等了足足一分對重才彈出一條訊息。
“別太擔心。”
呼——
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詡子期長吁一口氣，反扣手機放在桌面上，並不打算回訊息。
心裡要說那麼多的話最後只能嚥進肚子可真是難受。
就好像明明可以說出口的，卻被無形中的手禁錮著，任憑自己怎麼努力始終還是開不了口。
他趴在床上就入了眠。
夢中模模糊糊望見了一個女孩，一頭烏髮穿著亮面黑色短褲，上身套著黑色皮夾克，踩著黑色馬丁靴朝著燈紅酒綠的方向走去。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無論他怎麼阻止，她終究還是朝著那個方向越走越遠。
他上前追去，可煙霧突然大了起來，將自己困在原地。
鬧鐘停留在早上五點，詡子期驚醒時已是滿身大汗，貪婪地呼吸著周圍的空氣。
明明只是個夢……
悶頭悶腦地從臥室中出來，姜素素本來即將要爆炸的起床氣在看到手機上彈出的訊息時瞬間散盡。
即使對面只有個簡簡單單不冷不熱的“嗯”字。
起碼看到了自己的訊息不是嗎。
詡子期一整天都在疑惑，那個背影為什麼那麼像她。
是你嗎？
素素……
“嘿！”
洛遲突然從後背躥出來，給他嚇得個激靈。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
“你和素素的事我都知道了。”
……
“還是玟澤宇告訴我的！”
“詡子期！”洛遲一字一頓，牙齒咬的咯咯響，眉毛都橫了起來。
“這事要不是他告訴我，我還被矇在鼓裡呢！”
“素素對你多好啊，但凡和你在一起，她買什麼都是雙份的，聽說你愛乾淨，她去學校每天出門前都會擦鞋。”
“還有那次你過生日沒人陪你，姜素素冒著下了一尺多厚的雪去見你。”
“寒冬臘月的，她回來時手都凍僵了，還擠出個笑臉說自己沒事。”
洛遲氣的擠眉弄眼，眉毛在眼眶上胡亂飛舞，越說越激動，站起來對著詡子期就是一頓指鼻子瞪眼。
詡子期沉默地看著她，每每想到下一句應對的話，又被對方搶了話。眼中每每泛起的漣漪都被壓了下去。
無奈只好妥協，這一舉動更是惹惱了對面人，換來的又是一頓瘋狂輸出。
詡子期扶著眉頭，不知過了多久都快睡著了，才發現洛遲一直盯著自己。
“你太讓人失望了。”
對面的人撂下一句話便轉身就要離開，他這才看清洛遲眼裡對自己的失望。
回到座位上，洛遲緩了緩仍是不死心，昂起頭挑起眉朝著前方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冬天要來了。”
冬天要來了？
可這個冬天還會有那個女孩嗎？
他垂下眼去，纖長的睫毛耷拉在半空，遮住了他眼裡的萬種心思。
“如果過生日的話，你希望收到什麼禮物？”
收到這個訊息玟澤宇咧起嘴傻笑，這孩子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腦子裡的畫面足夠出演一部偶像劇。
面部表情更是狗血的不得了。
笑道:“怎麼？洛遲讓你問的？”
“離我生日還遠，到時候小爺我會親自告訴她，好好坑你們一把。”
手指一點，biu～傳送～
？搞什麼？
螢幕另一邊的人正扶著眉頭直搖頭心想這哥們是真的沒救了。
姜素素在網上看了幾個短影片，最終決定聽文若許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詡家不缺錢，禮物還是要有真情實感。
在網上搜尋整整一圈後，姜素素終於開啟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網購。
空落落的購物車裡終於熱鬧了起來，織針，粗毛線，文具套裝，還有自己刷了好幾圈才選好的一款黑色手錶。
嗯……現在就只要耐心等待吧！
她已經做好了半年的準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