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觀主進宮了。
什麼叫冰肌玉骨!
什麼叫夭桃穠李!
朕肅然起敬。
朕戰術後仰。
美人!
行動間冷翠遺香,回首處明月橫塘。
真不愧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美人。
朕竟從未見過雲觀主這般,極盡蕭疏清麗之美的人。
*
哦。
細想想,其實上輩子見過一面。
但上輩子朕巡幸九山,心裡想著楚雁丘要將朕騙出宮去殺,朕雖然引頸待戮,多少還是有些委屈,哪裡有心思賞美人。
今生再見,才覺雲觀主美得震撼人心。
世間一切綺繡純麗之物堆疊,都不及他身上那件素色蓮花絲道袍的一片衣角。
*
怪不得太清觀的男女道士們輕易不下山。
山下對他們來說太危險了。
吸溜。
*
朕看得直流口水。
楚雁丘面無表情,拿帕子替朕擦嘴:“陛下,收神。”
楚雁丘服侍人的本事時高時低,明明這段時間待朕溫柔非常,此時為朕擦嘴,手法卻頗重,弄得朕口唇發紅。
朕一歪頭,拍開他的手,直勾勾望向遠處徐徐登壇的雲觀主。
楚雁丘收回手,臉色不愉,重聲道:“陛下!”
啊?
朕回神看他,拉他彎腰貼近,偷偷咬耳朵:“噓,小聲些,別驚擾了朕請來的神仙!”
楚雁丘:……
朕自已扯過楚雁丘的袖子擦嘴,悄悄問他:“雲觀主好美哦,你說朕要是把四通園圈起來,建一座金磚砌牆、白玉鋪地的大大大大——大道觀,供他居住,他會不會願意留在宮中?”
楚雁丘眉毛一抬:“陛下要築金屋藏嬌?”
朕連連否認:“想多了想多了,朕就是覺得景色太好,若是每日都能吸吸他的仙氣兒,朕也長命無憂了。”
楚雁丘不信。
朕無奈攤手:“問道求長生,皇帝的職業病嘛,做朕這一行的都逃不過,朕也沒辦法。”
楚雁丘略想了想,確實如此,方才臉色稍霽。
遠處,雲觀主登壇做法,又一番素練瀑雲、杳靄流玉,飄飄乎仙姿綽然。
朕看得目眩神搖。
楚雁丘突然俯身在朕耳邊,低聲道:“海晏河清,陛下總有許多盛景可賞,但臣心中,卻獨愛陛下這一枝春色。”
!
這隻楚雁丘怎麼回事?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怎麼把這種、這種枕邊情話宣之於口啊!
怪羞人的。
朕才不想聽呢,嘻嘻。
嘻嘻嘻嘻。
*
朕悄悄紅了臉,也沒心思看美人道士了,只管低頭摳自已的龍爪子。
楚雁丘卻沒事人一樣,說了羞羞話,便退回朕身後侍立,自當他的木頭柱子去了。
*
雲觀主做完了祈福法事,應朕的請求,又去文化宮,和文化仁展開了親切而友好的交談。
他們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談到四喜丸子紅燒肥腸,一見如故,不能自已。
文化仁的神經病都好了大半。
送佛送到西,雲觀主索性在宮中多留一日,徹夜點化文化仁。
朕這邊也有了新進展。
小內侍閃閃果然偷空去文化宮,藉著奉茶見到了雲觀主,還一盞茶潑在他那件蓮花絲道袍上,又主動提出送去浣衣局清洗。
不過雲觀主溫和拒絕了他,只將換下的道袍,交給弟子保管。
閃閃不知道,雲觀主的所有衣物,都只用集聚天地精華的七寶漿濯洗,洗前還要行使敕水之法,注入日、月、星三光真炁,清肅方隅、淨明天地,方能萬境具清,一塵不染。(注1)
據監視閃閃的人回報,閃閃垂頭喪氣出了文化宮,走到一處宮巷轉角,蹲下拔了牆角的草,撕個粉碎,扔在地上踩了許多腳,才氣鼓鼓離開。
閃閃果然有問題。
朕連夜命人捉了他來賞花。
閃閃惴惴不安跪在殿下:“陛下,夜深了,您想賞什麼花,奴婢去花房為您捧來。”
朕微笑:“屁股開花。”
閃閃聽了,反而大鬆了一口氣,整隻小內侍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朕問:“你不怕嗎?”
閃閃撫胸道:“奴婢原以為陛下要觀賞奴婢的腦花,沒想到陛下如此寬仁,只是屁股開花而已,奴婢感激不盡。”
朕:……
閃閃說得可憐, 朕都有點兒不忍心了,偷偷拉楚雁丘袖子求助。
楚雁丘頷首,主動接過審問的擔子。
他單刀直入,訓問道:“有人首告你在宮中行巫蠱之術,謀害貴人。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閃閃,你可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閃閃跪不住,跌坐在地:“沒有啊沒有啊,奴婢只是賺錢養家而已,沒有行巫蠱之事啊!奴婢不識字的!”
楚雁丘道:“如今大理寺已得人證,又有那兩池妖異蓮花做物證。閃閃,安南世代為我大梁附屬,若陛下要誅你九族,安南王可不會為了一個小小寺人抗命,你想清楚了,再答話。”
閃閃嚇得大哭,一口氣全招了:“楚大人!奴婢沒有啊!奴婢以前給文貴妃通風報信,賺些碎銀子送回家贍養父母,但文貴妃害了瘋病,奴婢斷了一條財路。”
“這還沒什麼,問題在於安南路遠,銀子只能託付給可信的人。搭不上文貴妃,奴婢正犯愁的時候,吉內侍找上奴婢,說他在宮外有門路,可以傳遞銀兩家書。”
朕插嘴道:“你是說吉內侍武吉?”
閃閃打著哭嗝點頭:“就是陛下身邊的吉內侍,但他有一個條件,他知道奴婢出身安南,他要求奴婢在宮內中出蓮花,紡蓮花絲給他使用。”
那兩池蓮花雖盛,即便不算損耗,紡成蓮花絲也不過小半軸線,別說織布裁衣,就是搓成線編條纓絡都艱難。
吉內侍要這個做什麼?